寻找《雷场相思树》那位大哥有《雷
雷场相思树
作者:谢永
杜鹃花开在山坡上,杜鹃花开在小溪边。三月,说来就来了。
是星期天。无所事事的女孩子忽然想起很久未见的一个朋友,决定去看看她。朋友种了一院子的杜鹃呢,该是如期开了吧?
女孩子欢欢喜喜地去了。
女孩子一生都在想念那个星期天。
淡淡的三月天
朋友那里有客人,坐在椅子上也异常挺拔,眉目俊朗的一名军人。朋友给他们互相介绍时他很注意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微微的笑意,女孩子心里就乱了,觉得像是曾经见过的一样,觉得认识他,心里很高兴。
窗外,杜鹃花欢欢喜喜地开了一院子,开了一春天。广西法卡山部队特务连排长阳铁生和湖...全部
雷场相思树
作者:谢永
杜鹃花开在山坡上,杜鹃花开在小溪边。三月,说来就来了。
是星期天。无所事事的女孩子忽然想起很久未见的一个朋友,决定去看看她。朋友种了一院子的杜鹃呢,该是如期开了吧?
女孩子欢欢喜喜地去了。
女孩子一生都在想念那个星期天。
淡淡的三月天
朋友那里有客人,坐在椅子上也异常挺拔,眉目俊朗的一名军人。朋友给他们互相介绍时他很注意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微微的笑意,女孩子心里就乱了,觉得像是曾经见过的一样,觉得认识他,心里很高兴。
窗外,杜鹃花欢欢喜喜地开了一院子,开了一春天。广西法卡山部队特务连排长阳铁生和湖南机电公司计量员唐美英的爱情,开始得不露痕迹,就像到了春天杜鹃就要开放一样。一直到今天,唐美英都坚信,当你碰到你真正的爱人时,你一定能一眼认出他来,哪怕他藏在滚滚人流之中,哪怕姻缘已阴差阳错得没有了可能。
那一年是1990年,她19岁。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军人,但见到阳铁生之后,她却再也难以想象自己身边若是换一个人,有哪里能作改动?哪里也不能变,要不就不像他了。阳排长这次也只是回来休假,他也没想到能碰上这样好的姑娘,这令他又是开心又是发愁。
相识没多久,他就一五一十地把他家里的艰难状况告诉了美英:老家在衡阳农村,仅有两间土屋,父亲有高血压,母亲患精神分裂症,弟弟还未成年,在外乡读书……他忧心忡忡地说起这些,美英也跟着他发愁,但她的手握着他的,却越握越紧。
阳铁生很感动,眼前的姑娘不仅聪明漂亮,而且善解人意。
而且真的爱他。
美英的父母知道一切后替美英难过,却怎么劝也劝不回。母亲流泪说:“女儿啊,以后你要吃苦了。”
唐美英的梦
1992年,部队精简整编,阳铁生选择继续留在边防,写信问美英,美英的回答很简单:“安心工作吧,我会支持你的。
”她知道她心爱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正是喜欢他的那一身英雄气。1993年初,为营造一个和平友好、繁荣安宁的边界环境,我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排雷行动在中越边境拉开序幕。此时阳铁生已担任特务连连长一职,他在这次行动中被任命为排雷队长,受命以特务连工兵排为骨干组建排雷队。
美英收到受命当晚他写来的信,他说:“美英,我要去排雷了,家中二老身体不好,请你多费心,自己也要保重。等我凯旋。”连续几夜唐美英都做着相同的梦,梦到广阔无边的大地开满鲜花,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美。
那种美好像可以杀人。一片死寂。然后忽然爆炸了,每一寸土地都被炸得翻转过来,炸得异常仔细,那些花发出笑声,得意而满不在乎。
唐美英每次都从梦中惊醒,她开始失眠了。她第一次体会到选择爱上一名军人意味着什么,她的爱人时刻会失去生命,再回不来,甚至来不及见上最后一面。
也许他在死亡线上挣扎落泪念着她的名字的时候,她却浑然不知,酣然熟睡,做着愚蠢的梦,或者正和单位的姐妹们谈着无聊的话题。唐美英一夜一夜睁着眼,惊出一身一身的汗。多可怜,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可以眷顾铁生,让他一定不死,哪怕他正深深地爱着一个姑娘,而这个姑娘也不能失去他。
200多个日日夜夜之后,终于等来了铁生的信,报了平安也报了喜。信中轻描淡写的提到排雷的艰苦:黑压压的蚊子,亚热带的毒日和40度的高温,时时刻刻绷紧的神经,高烧,痢疾……唐美英这么久都憋着没哭,读着这封平安喜信却哭得像个泪人,她何尝有一刻放松过呢?可现在好了,铁生平安地回来了,还得了军功章。
这次行动,阳铁生带领排雷队排除地雷2万多枚,扫除雷障面积10万多平方米,个人排雷1000多枚,出色完成任务。
病榻前的婚礼
1993年8月,唐美英来到了广西的部队。
这里就是铁生的第二个家啊,美英觉得既新奇又很亲切。军人们多么有意思啊,他们对她很热情,会说笑会逗乐,为人豪爽却又细致周到,而且他们纪律严明,胸襟开阔。美英从他们身上看到越来越多的优秀的品质,而铁生始终是最好的。
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女孩子。
这么久没见,她发现铁生还是有变化的,他气色大如从前,鼻子忽然间变得经常爱出血,而脖子后面冒出很多肿块。美英觉得身体的事不能大大咧咧,催着铁生到南宁303医院作了淋巴切片检查。
结果出来了。鼻咽癌。
晚期。美英惊恐地瞪着医生的嘴巴,她不相信在雷场都没有出事的铁生会患绝症。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脑子里去,“轰、轰”地响着,又一下子全退走了,变得空白一片。
不可能的,哪能让一个人条条路都走向死亡呢?几个月前,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煎熬中,她曾经打算过放弃铁生,放弃这段感情,她怕她坚持等待结果却只等来一个噩耗,她想自己太小,人生却很长,她想她承受不起这样猛烈的打击。
现在,不必再设想了,预感变成了现实,“根据惯例,他最长能活一年,最短7个月左右。”是医生说的。美英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这句话,但她分明是听懂了。那个已经淡忘了噩梦又来了,夜夜地袭击她,只是那些会笑的花变成了一棵沉默的树,它在震耳的爆炸声中沉默着,似乎要向美英诉说什么。
美英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呆在铁生的身边,整天,整夜,一刻也不要离开他。她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绝境,而她自己,自己也难以孤独地面对人生。站在危机四伏的雷场地平线上的树应该是两棵,她决定嫁给铁生,立刻结婚。
多么值得庆幸啊,美英想,我可以陪着他走最艰难的这段路,而不是突然面对冰冷的阵亡通知和零星的遗物。
没有人同意她的决定,连铁生也坚决反对,苦口婆心地劝,劈头盖脸地发火,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美英的决心。
她忽然之间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姑娘,她要按自己的愿望生活,没有人可以阻挡她。等铁生说都说完了,才开口说:“铁生,不要逼我走,逼我走我也不会走,我不但要陪着你,我还要你陪着我啊。”
一句话让铁生落了男儿泪,他紧紧地抱着她说:“美英,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
他们的婚礼是在病榻前举行的。
我要这个孩子
医生对阳铁生采取放射性治疗,以便杀死颈部、脸部的癌细胞。由于放疗,阳铁生的面庞布满黑色素,面部和颈部肌肉纤维化,嘴巴肿得严重变形,只剩下一条缝隙,药片也难于塞进去。
甚至喝一口汤水都十分困难。但是有美英在,铁生吃再多苦也依然乐观。美英真的是个好妻子,她一天六顿变换口味给铁生熬好流质食物,再一点一滴地喂给丈夫。放疗后铁生最难过的是头痛,痛起来常常不省人事,有时大小便失禁,弄得满床都是,美英不厌其烦地给他擦身,换洗衣服被子,从不让他身上有一点异味,不让床上有丝毫脏物。
那天下午喂铁生喝汤,铁生喝得太慢,美英靠在椅背上等,不知怎么熬不住,竟睡着了,手里还稳稳地端着那碗汤。夕阳照进来,她的头发毛绒绒的有一层金边,铁生看着他憔悴的妻子,泪流了一脸。后来他问她梦到什么了似乎很高兴似的,妻子笑着回答:“奇迹。
”
3个月后,奇迹真的出现了,铁生的癌细胞得到了控制,病情稳定下来了。当医生笑着告知他们这一好消息时,他们相拥着,又是笑又是泪,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出院后,部队领导命令阳铁生休养,他却坚决要求工作,还是回了连队。
积攒了这么久的精力使阳铁生更加雷厉风行干劲十足,他的连队当年就跨入了先进行业,本人因工作成绩突出,再得一枚军功章。
而这时美英也怀孕了。铁生开心得就差掀房顶了,美英看着他像个满足了心愿的孩子似的喜形于色,心里竟十分辛酸。
自从那场病之后,很久没有看他这样开心了,这样出色的男人,本应该事事春风得意,可她的铁生却被命运捉弄,难得有真正开心的时候。
几天之后,铁生忽然对美英说:“我看,孩子就先不要吧。你跟我受累了这些年,再添个孩子……我又不常在身边,你一个人,多难啊。
先不要吧。”美英心里很清楚,丈夫还是担心病会复发,怕丢下她,再有个孩子,就更难了。美英何尝又不担心呢,但正因为担心,她一定要这个孩子,她不能让一名优秀的军人没有后代。
这些话她都放在心里,她只笑着对丈夫说:“我想要这个孩子。
”
心疼女儿的父母一路劝她别恋爱,劝她别结婚,现在又劝她别要孩子,父亲急得拿话堵她:“你看看你这样没个算计,将来他要有个三长两短,看你怎么办!"美英哭了一夜,第二天她搬出了娘家,住进了厂里的一间工具房。
生产的时候丈夫不在身边。难产,小孩剖腹取出后又缺氧,跟着肺部又受到感染,连续进行了22天的特别护理。美英没有太担心,她知道他们的儿子能行。
诀别
命运的再一次打击来得太快。
1996年5月,由于劳累过度,铁生一度被控制的病情突然恶化,被再次送到南宁303医院治疗。此时,他心率失常,白血球下降,全身浮肿,不停地咳嗽、吐血,化疗使他的头发大把大把脱落,各种综合并发症侵扰着他。
一个喷嚏一声咳嗽,随时都有可能使他猝然离去。
朝思暮想的夫妻又在病房里相见了。美英攥着铁生的手,脸贴着丈夫浮肿而虚弱的脸,她猜不出还有几成的生命停留在丈夫的身体里。新的一轮战斗开始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名排雷战士,丈夫身体里那些隐蔽而又极度危险的癌细胞是可恨的地雷,和她有宿仇。
铁生68岁的老父借了钱也来看他。看见儿子的病容,父亲止不住的老泪纵横。美英知道老人患有高血压,想尽办法安慰他,怕他支持不住,然而公公还是没能躲过这个打击,6月30日,公公因过度悲痛,突发重病离开了人世。
铁生很难过,他的病一下子加重了,美英一面开解他,抽时间回衡阳乡下料理丧事,替丈夫尽孝,一面想方设法地为铁生买来贵重药品。有一次买一种特别昂贵的特效药,四处转借还差几百元,美英已经累得有些支持不住了,却想到了卖血。
看着血液从自己的身体被抽离的时候她想,它们不但帮了铁生,还会帮到别的素不相识的人。
12月6日,阳铁生看上去似乎精神好了一些,喝牛奶也比平时多,美英看到他振作起来,心里真高兴。铁生对她说:“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美英,你跟了我这么些年,除了操心劳累,我什么都没给你。
前些天我托人给你买了一块表,你戴着……留个纪念吧。”几句话说得美英眼泪蒙住了眼睛,她摸索了半天也没戴上,还是铁生帮忙给戴上了。铁生握着她的手,颤声问:“美英,后悔吗?"美英的嗓子哽住了,眼泪纷纷地落下来。
她拼命地摇头。铁生的手本来是软而无力的,忽然间,他将她攥得死死的,美英紧张地看着他的脸,那脸上有万分的焦急和留恋,美英惊跳起来按铃。她抱着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生命传送给他,然而她只能看着他气喘得越来越急促,看着他痛苦挣扎,她哭喊着,徒劳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然而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
铁生终于是走了。他的头还依偎在她的怀里,这最后的肌肤相亲的温存。阳光松懈下来,昏暗了很多,是冬季啊。曾经开了一春天的杜鹃花在哪家院子里绽放,又有哪个笑靥如花的姑娘,爱上了一个兵。
后记:酸甜苦辣都是因缘
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唐美英来到部队,她谢绝了部队首长的好意,坚持用当地民政局发给儿子的抚养费还请了铁生生前借部队的1600元钱。部队发给她的4600元抚恤金,她一分不少地塞在婆婆手中。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她至今尚欠债1。6万元。她的事迹上了《人民日报》,她被授予“全国拥军模范”的称号,分了房子,儿子免费入托……荣誉和关爱骤然而至,唐美英觉得落寞。她不止一次地含泪说:“要是铁生回来……”铁生在临终时送给她的那块表她一直不离身。
当时她没有发现在表的背面铁生还刻了五个字:明天会更好。
儿子阳英杰越长越像铁生了。
。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