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评析纳兰性德的如梦令(正是辘轳金井) ?
纳兰的词,是清朝文学里的一朵奇葩。
词这种文体,在两宋最盛,这跟时代风气有关。举个例子,我们在博物馆里可以看到旧瓷, 唐瓷华丽,美不胜收;宋瓷清雅,纤巧传神;而元瓷,不论质地还是形状上多粗枝大叶,沾染了元 人的豪气;到了明清时代,倒是精工细作了,可往往带着一股俗艳一一颜色上,大红大绿,喜庆有 余、风韵不足。
再说文体,如果说唐诗如同纯文学;宋词时代,就发展成了小资风;而元曲多调侃,类似于一 群文痞在卖弄风流;明清之际,文学融合了之前数家的风格,倒让自己显得愈发没有风格。
词经历过元明时代的衰落之后,虽然在明末清初又有了“中兴”的苗头,却少有大成者。 算 起来,纳兰的词独树一帜,无可媲...全部
纳兰的词,是清朝文学里的一朵奇葩。
词这种文体,在两宋最盛,这跟时代风气有关。举个例子,我们在博物馆里可以看到旧瓷, 唐瓷华丽,美不胜收;宋瓷清雅,纤巧传神;而元瓷,不论质地还是形状上多粗枝大叶,沾染了元 人的豪气;到了明清时代,倒是精工细作了,可往往带着一股俗艳一一颜色上,大红大绿,喜庆有 余、风韵不足。
再说文体,如果说唐诗如同纯文学;宋词时代,就发展成了小资风;而元曲多调侃,类似于一 群文痞在卖弄风流;明清之际,文学融合了之前数家的风格,倒让自己显得愈发没有风格。
词经历过元明时代的衰落之后,虽然在明末清初又有了“中兴”的苗头,却少有大成者。
算 起来,纳兰的词独树一帜,无可媲美。
《如梦令》,最初的名字叫《忆仙姿》。说起它的来历,也颇有典故,那是在晚唐,五代十国割 据混战,一些小朝代迭起,更替频繁,长的十几年,短的只有几年,纷乱得很。
在李煜的父亲李璟 还是太子的时候,后唐庄宗李存勖经过一番血战,从后梁手里夺取了政权。
武夫李存勖,却也有一副文人心肠。登位之后,他倒没有立即沉溺在声色犬马中,反而开始 发挥余热。他自小就精通音律,擅长歌舞,更喜欢看戏作曲。
据说,他经常涂脂抹粉,与优伶俳 人一起登台表演,“粉墨登场”这个成语,便是由此而来。
李存勖做皇帝,远远没有做文人成功。他的小令婉丽,连苏轼都颇为佩服,特地选《忆仙 姿》里的一句:“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取字“如梦”,自填了两首《如梦令》。
要说让《如梦令》变得家喻户晓的,当属李清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痩”,“争渡,争 渡,惊起一滩鸥鹭”,这些字句,就像在人心里洒下一地红豆,掷地有声地击起回音◦易安居士的 清秀娟丽,也如在眼前。
纳兰的梦,便是从那“辘轳金井”旁边开始。金井,装有精美华丽的栏杆,这是一个富贵人 家的后院。纳兰,他本就是贵族之子,身居要职,文武双全,但真正的快乐与财富、家世等世俗的
东西无关,他的本心,就是忧郁的。
所以才容易感怀,容易居安思危,容易透过现实的本质洞穿 到人生最本质的悲哀。他的心晶莹透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真相,也享受别人忍受不了的 悲哀。
华美的栏杆圈住了水井,却没有什么,能拴住那颗总在寂寞里游走的心,或者说纳兰被一个 “情”字束缚了,禁锢了,于是他的一生都无缘快乐。
快乐总是很短暂,与表妹两小无猜的时候 快乐过,但她一入宫门深似海;与卢氏举案齐眉的时候快乐过,但她那么早就香消玉殒;与沈宛 惺惺相惜的时候快乐过,但他这次终于做了先离开的那个人,早逝,剩下她独自飘零。
这样也好,他终于自私一次,离开这纷扰他许久、辗转经行的万丈红尘。人们总是容易过多 地关注身体上的折磨、物质上的凄苦,却忘了,心灵上的苦难才是刻骨。纳兰不是无病呻吟,他 在那个时代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高官、厚禄、权势,在他的眼里心里,还不及一首兴之所至的词 来得珍贵。
记得当年的辘轳井边,满地的落红凋零,也许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圆满的结局。但还 是不得不承认,“蓦地一相逢”,曾看见人间绝色,那是他心里无与伦比的美丽,因为短暂,而显 得更弥足珍贵。
人生就是如此: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是一部动作连续的电影,但当你回忆过去,往往只剩下 几个凄美的片段,甚至只是某个定格的画面。
那画面是静止的,但却无比清晰,你能清晰地记得 当时的背景,比如辘轳金井,比如落红满地,周遭的花花草草,那时的天阴天晴,都那么记忆犹 新。而她,那个人站在灯火阑珊处,眼波流转地看着你,眸子里有晶莹的色彩,无论时光如何变 迁,哪怕到了人事全非,也丝毫不会褪色,不会从记忆里泯灭。
忘不掉的人和忘不掉的画面,是记忆里一颗浑圆的珍珠,它滚动到哪里,你的回忆就落到哪 里,惊起往事无数。在记忆深处,纳兰还是一位“心事眼波难定”的少年,遇到她的时候,他和 她,谁都没有说话,但所有的心思,通过眼波互相传达了。
情这个字,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什么都 不用多说,你想的我全能了解。
可是相逢又能怎样,谁也拦不住离别,之后,她的心思还有谁能懂? “谁省,谁省,从此簟纹 灯影”,又只剩纳兰一人孤苦伶仃。
沈宛,字御蝉,也是一位难得的才女。
她的《选梦词》,许多人认为并不逊色于纳兰。他是 倾慕汉学文化的忧郁词人,她是聪慧有才思的汉家才女。两个人一相逢,便志趣相投、互相
倾慕。
二人经历了不少曲折,才能在一起。在朋友的帮助下,纳兰终于成功地纳沈宛为妾。
这个 身份委屈她,但她并不介意。而纳兰,此时已经三十而立,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爱情,快乐得像个 情窦初开的少年。这些年来孤寂愤懑的情殇,终于因为红颜知己的陪伴,有了愈合的迹象。但 是,他和她都没有想到,会有那样的灾难,隐隐地躲在幸福后面,只等杀个措手不及。
沈宛是汉族女子,因而恪守满族传统的明珠对这个儿媳十分不满,百般刁难,小两口婚后苦 多乐少。更悲哀的是,不久之后,纳兰寒疾发作,在无限的遗恨中郁郁而终。
而沈宛的下落,最终也只成为一个扑朔的谜。
据传,沈宛生下了纳兰的遗腹子,取名富森。 这一对璧人,终归还是生死相隔,一段风流憾事,也被心酸湮没。。至于原因,倒可以借用《鹊桥 仙》里的那句话来总结:“是伊缘薄,是侬情浅,难道多磨更好?”
多磨不好,只是好事却总多磨。
纳兰也曾写过几首似乎是思念沈宛的《如梦令》,如这一首:
纤月黄昏庭院,语密翻教醉浅。知否那人心,旧恨新欢相伴。
谁见,谁见,珊枕泪痕红泫Q 这一首,与开头的那一首异曲同工。看,多半数字都是在追忆,写景写物,写美好的记忆,但 最后一句,却又回归到纳兰惯常的忧郁情绪里。
纤月、黄昏、庭院,三个代表时间和地点的词,无间隙地联系在一起,看似平常,却营造出一 幅清雅的景观。当然,还带着一股轻微的落寞,纤细的月亮,日薄西山的光,本来就是浸染着 哀伤。
而这样名词的堆砌,叫人想起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前三句,尽是名词的叠加,看似无序,其实有意,古代 人的文字游戏玩得妥帖而有趣。
那黄昏,新上的初月在庭院高处行走,静悄悄,怕扰了一对人的情话。缠绵的絮语,反而驱 散了深浓的醉意。无数的遗憾与欢乐叠加在一起,错综交织。
回忆结束,纳兰回到现实:谁曾看见,那珊瑚枕上的人儿幽独孤单,以泪洗面,难以成眠?
纳兰与沈宛,有相知相恋的默契,不只是爱情,更是一种灵魂上的相通。
他是感情上受 过伤 的人,而她的出现,给了他慰藉,没想到欢乐却走得那么仓促,来不及说再见,就已经再也不见。 “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他在词里写,心如秋雨一般愁苦,一半儿已经被西风吹去,伴着 远方的人而去。
想起来,倒觉得人生最好的境界,可以用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诗句来解释,第一句是,曾经 沧海难为水;第二句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以为见识过沧海的瑰丽,眼底心里再也无法容纳别的水色,没想到,却在辗转之后又遇到转 机。
这本是幸事,只是,美好只是昙花一现,就已经像露水遇到阳光一般,失去了踪迹。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