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亮明观点:我喜欢并欣赏黛玉,对宝钗,不仅不喜欢,简直就是厌恶——当然,对她最后没能得到宝玉的爱,生活落魄,也还是抱有同情的。毕竟,她也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
先向说黛玉虚伪的网友问个问题:这里不少网友都提到“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中,宝钗栽“脏”于黛玉的情节。
栽“赃”也就罢了,还要诅咒黛玉“遇见蛇咬一口”。请问,“虚伪”的黛玉可曾干过这等损人利己的勾当吗?
再问:黛玉可曾想方设法不惜昧着良心为什么人开脱罪责吗(像宝钗为王夫人那样)?黛玉可曾胡乱揣摩某事某事实何人干的吗(像宝钗在宝玉挨打后揣摩是哥哥薛蟠的原因那样)?
再举个例子: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贾母带着众人巡视姑娘们的居所。
在林黛玉的潇湘馆里“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生活在这个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道,林姑娘根本不管那一套,自己喜欢什么,就大大方方的明摆在那里;而在宝钗的蘅芜苑,“及进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案上只有一个土定瓶中供着数枝菊花,并两部书,茶奁茶杯而已。
”咦?你宝姑娘不也喜好舞文弄墨写诗作对、而且水平不在林姑娘之下吗?难道你平时用不着读书写字就可以做到“才华横溢”?谁真实谁虚伪,还用得着明说吗?
下面转入正题:
黛玉给大家的印象多为“小性”、“多疑”、“刻薄”。
但她的这种表现基本上都在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之前,而过了这一回,大家看到的是一个与以前截然不同的黛玉。 为什么?请看:
有人来回说: “兴隆街的大爷来了,老爷叫二爷出去会。
”宝玉听了,便知是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自在。。。。一面蹬着靴子,一面抱怨道:"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 回回定要见我。”。。。湘云笑道:“还是这个情性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
。。。”宝玉听了道:“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袭人道:“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
这里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到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 。。。”宝玉道:“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帐话,我早和他生分了。
”。。。原来林黛玉知道史湘云在这里,宝玉又赶来,一定说麒麟的原故。。。。因而悄悄走来见机行事,以察二人之意。不想刚走来,正听见史湘云说经济一事,宝玉又说:“林妹妹不说这样混帐话,若说这话,我也和他生分了。
”林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所叹者,你既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金玉之论哉;既有金玉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宝钗哉!所悲者,父母早逝,虽有铭心刻骨之言,无人为我主张。
况近日每觉神思恍惚,病已渐成, 医者更云气弱血亏,恐致劳怯之症,你我虽为知己,但恐自不能久待,你纵为我知己, 奈我薄命何!
从这里我们就可以知道,从前黛玉之所以“小性”、“多疑”、甚至有时尖刻,皆因在大观园中寄人篱下孤苦伶仃的她,只有一个宝玉可视为知己,却不知宝玉是否以自己为知己。
现在,背后听来宝玉真言,谜底揭开:“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人生得一知己,夫复何求!此后的黛玉,变得活泼开朗、大度宽容,好像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当然,她依然多愁善感,但不再是与他人闹别扭,更多的是对自己身世的感叹以及睹物思乡等人之常情。
然而,黛玉变了,宝钗也变了。 就像读者能感到黛玉变了一样,宝钗肯定也能感觉到黛玉变了——尽管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过去,宝钗的表现基本上是温良恭俭让,以更反衬出黛玉的刻薄。
但现在,黛玉变得活泼大度,她的那个反衬起不了多大作用了。于是,宝姑娘也开始变换策略了。她不再隐藏自己——至少在林黛玉面前不再隐藏自己:第四十二回“蘅芜君兰言解疑癖*潇湘子雅谑补余香”,她直截了当地告诉黛玉:“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淘气的。
从小七八岁上也够个人缠的。 。。。。”不知道别人看完这段有何想法,我觉得,这里,一是宝钗不明白黛玉何以发生如此变化,想摸摸底;二是她准备与黛玉直接交锋了,因为根据大家平时对两人的印象,一旦闹将起来,舆论势必不利于黛玉。
但出人意料的是,黛玉没有和她冲突,反倒在她面前表现得服服贴贴。 有人认为,这同样表现出黛玉的胸无城府——她居然没想到问问宝钗:如果你没看过《牡丹亭》《西厢记》,怎么知道我说的是那里面的句子。
我觉得,这种看法实在是太小瞧林黛玉了:一个冰雪聪明的林姑娘,如何想不到这一点?事实上,现在的黛玉在确定了与宝玉互为知己后,早已不屑于在这些方面争强好胜了。 书中描写,她心中甚至对宝钗产生一些愧疚。
其实在我看来,这种愧疚后面或许还有一些怜悯:宝玉的心中只有我一个,可怜你宝姑娘对那个呆子的一番苦心只能是付之东流了。
让我对宝钗产生厌恶的原因是在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忙玉*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在这一回,宝钗与薛姨妈母女俩赤膊上阵,合伙儿在黛玉面前进行了一番丑陋的表演:娘俩不约而同(那么巧?谁信!)来看黛玉,先是薛姨妈大讲了一番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的“道理”,就差直接把“金玉良缘”拿出来说事儿了;接着宝钗又当着已失去父母的黛玉的面伏在薛姨妈怀里撒娇,惹黛玉伤心流泪以使自己阴暗的心理得到满足;最可恨的是,刚刚发生的因宝玉误认为黛玉要回老家而引发的轩然大波使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宝、黛二人之间的感情,而宝钗却真不真假不假的要黛玉嫁给她哥哥薛蟠——如果不是老谋深算的薛姨妈见时机不成熟而制止了她,她简直已经急不可耐了。
可以说,她们的表演,招招都对着黛玉的要害。如果不是黛玉已知自己在宝玉心中的地位,娘俩的这次围攻简直可以要了黛玉的命。
真的,看到这里,我对宝钗一点好感也没有了。
至于黛玉的可敬之处,网友们已说的不少,我也不想再多罗嗦。
只是再说明一点:
“拚将一死酬知己”。 当黛玉获知宝玉与自己确乎互为知己后,她的豁达就是很自然的事了。甚至最终能否真的嫁给宝玉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所以,高鹗在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中对黛玉之死的描写实在是不着边际,算不得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