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的任何一篇短篇小说评论或赏
灵魂沃土滋养的奇葩
——评泰戈尔短篇小说《素芭》
《素芭》是诗化抒情小说的峰巅。 王洪、吴岳添主编的《世界短篇小说名著鉴赏辞典》,印度作品就只选了泰戈尔这一篇。这篇作品到底魅力何在,这里作一番探讨。一、《素芭》没有曲折婉转的情节,它只记叙了哑女素芭一段普通的生活。在印度这块孕育了佛教的亚热带土地上,曾经有人行奇怪的触脚礼,也曾经有甘地的你打我左脸,我再把右脸给你的不抵抗主义。 还有喜马拉雅山南麓美丽的风景里出没的出色女子沙恭达罗,和沙恭达罗一样出色却被火葬毁了容的摩诃摩耶,和这些相比的,素芭的故事简直就和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艳丽的花朵...全部
灵魂沃土滋养的奇葩
——评泰戈尔短篇小说《素芭》
《素芭》是诗化抒情小说的峰巅。
王洪、吴岳添主编的《世界短篇小说名著鉴赏辞典》,印度作品就只选了泰戈尔这一篇。这篇作品到底魅力何在,这里作一番探讨。一、《素芭》没有曲折婉转的情节,它只记叙了哑女素芭一段普通的生活。在印度这块孕育了佛教的亚热带土地上,曾经有人行奇怪的触脚礼,也曾经有甘地的你打我左脸,我再把右脸给你的不抵抗主义。
还有喜马拉雅山南麓美丽的风景里出没的出色女子沙恭达罗,和沙恭达罗一样出色却被火葬毁了容的摩诃摩耶,和这些相比的,素芭的故事简直就和高大的乔木、低矮的灌木,艳丽的花朵旁边的一株小草那样地不惹眼。
而且作家也似平只想让生活以本来的面目自然地呈现。如果把这段生活像这个样子拿给一般的作家,就像叫他去拦阻球王贝利的射门。可是对泰戈尔来说,凭着他对生活和大地的热爱,凭着他对自然与人精细入微的观察力,在他那注视着人类未来的纯洁无瑕的眼光的笼罩下,最平凡最朴素的生活和自然,也会盛开最独特最优美的花朵。
泰戈尔超乎寻常的敏感心灵以及泛神论对他的启示,使他具备了与万物共通的情思和丰富的感情体验。在哑女普通生活向不同凡响的艺术珍品转化的这个创造空间中,这使他的抒情天才得到了绝妙的演绎。于是,在一片摇曳流动的迷蒙霞光中,一个灵秀的印度女子向我们栩栩如生地走来。
哑女沉默而孤独,她有足够的时间用心灵去细细品味人类共通的希望、失望、疑惑的滋味,她有足够的时间去谛听宇宙神秘的声音。泰戈尔把他的笔直接伸进主人公的内心,让素芭的思绪延伸成一条晶莹、纯澈的小河。
这河流映照出了和初民一样古老的人性人心,宛若亘古以来照亮黑夜的月色,阅读素芭也就好像阅读了我们自己的心理。
不信你看:素芭坐在合欢树下,成天无所事事的贡赛家的小少爷普罗达普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垂钓。
这个人是除父亲之外唯一对她不歧视,对她很亲昵的人。素芭希望能有一种奇妙的办法证明一下她不是个毫无用处的人。她幻想自己是位水神公主,把一块宝石送到岸边普罗达普的面前。然而,素芭是巴尼康托家的姑娘,她没法让普罗达普吃惊。
我想起了我看到过一篇散文,文中作者说她偶然在朋友的书房翻书籍时瞥见了那位朋友写在书里的伟大的志向,而这秘密的泄露让那位朋友面红耳赤,很不自在。我们每个人应该都有过这样的不能实现的素芭似的幻想,只不过是以其它的形态呈现罢了。
泰戈尔以细腻的笔触把这种心理形象地描述出来,让我们受到感染引起共鸣。
“月圆时节的大自然就像素芭一样,正在俯视着孤独酣睡的大地……一个沉默、忧伤的少女,就这样伫立在沉默、忧伤的大自然身边。
”情感细腻的读者一定也会随着泰戈尔进入这种冥想的境地。我回忆起以前阅读一些中国古典诗词的感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素芭要是读到这些,也一定会感叹万端。
敏感而灵慧的素芭渐渐长大,“一种新的无法形容的意识力,仿佛是在月圆之日从大海涌来的一股潮水,……她望着自己,想着自己,询问着自己,但却得不到答案。”我是谁,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这些询问了千古的话题,也许不久前,也许在已被遗忘的岁月,我们就曾经这样自问,现在作家把它描述出来,又一次在素芭、在泰戈尔和我们的心里回响。
从素芭的心灵里,泰戈尔发现和引导出了超越特定历史内容的更普遍、永恒的精神体验,它将素芭不乏苦涩的心绪升华入了一种深邃的艺术境界。
泰戈尔接着又往下写:素芭的父母没告诉提亲的人她是哑女。但结婚没过一周,大家就都知道了。
“她并没有欺骗任何人。她的两只眼睛已经述说了一切,可是并没有人能理解。哑女和正常人难于在短时间沟通,而我们的语言难道又能时时精确地表达思想?所以正常人与正常人之间不也常常陷入这样无法言说的困境么。
那样一种欲说不能的心理,倒不独素芭然。泰戈尔深深地把握了这些种人类共通的情绪和心理并使之具象化。作家通过她承载了具有普遍意义东西,使读者从熟视无睹的现象和人生中发现也曾存在于自身的微妙的心灵奥秘,提升了读者对自我的认识和对人生和人性的理解。
二
中国传统抒情文学最为讲究意境。情景交融、虚实相生,典型地体现了中国传统哲学天人合一、物我同一、主客一体的观念。达到这种境界的作品,包含丰富的艺术意蕴。印度古代从《梨俱吠陀》到奥义书的泛神论思想给予泰戈尔的烙印是深刻的。
”人的实质同自然实质没有差别。“这个思想特别地表现在《吉檀迦利》里,同时也体现在他的一些小说中。正是这种与中国哲学思想有共通点的理念,使得《素芭》的外在景物描写与人物的主体情思仿佛总有若有似无的融合,作品便呈现了一种协和、浑然的意境情调。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没有一个关于友情珍重的字词,但却毕现朋友离去后的怅惘。而泰戈尔的小说里,也是这样,没有涉及素芭与自然的沟通,大篇幅直接描写,但我们却感到她们在同一个天宇下有共同的心绪。
素芭常常来到河边。“优美苗条的小河……它仿佛与两岸村庄里的所有人都建立了亲密的关系。……怀着欢快的心情忘我地做着无数的善事。”从中我们依稀可以感到小河对素芭的接纳和热情,也可以感到不幸的青春少女心间的一点欢乐心绪。
“大自然仿佛是要为她弥补不会说话的缺陷,仿佛是在为她述说心语。河水淙淙,人声喧腾,渔民哼着小曲,百鸟在啼鸣,树木发出婆娑声——这一切都与周围的运动融合在一起了,就像大海的波涛一样,冲击着这位少女永远平静的心灵彼岸。
自然界里各种各样的声音和形形色色的运动,就是这个具有花瓣式的大眼睛的哑女——素芭的语言,也是她周围世界的语言;从蟋蟀鸣叫的草地到默默无语的星空,只有手势、表情、歌声、哭泣和叹息。”阅读到这里,我们也会感到这样精灵般魅力无比的物语简直胜过了人的声音,它们在和素芭一起欢乐一起叹息。
牛栏里的两头母牛——绍尔波西和班古利,就是她的好友。……素芭一走进牛栏,就用双手搂着绍尔波西的脖子,把自己的面颊紧紧地贴在它的耳朵上偎擦。而班古利就一边用温柔的目光望着她,一边舔她的身体。
多么和谐相通的情景!
阔大的天穹下,美丽的河边,远处的歌声、远近的鸟啼和蟋蟀鸣叫,迷蒙的月色,可爱的小动物,一个唯一对哑女表示友好的高级动物,还有心灵洁净美好、玲珑温柔的哑女素芭,和着淡淡的哀愁。
这样的情景交融,多像是一幅对世界对生活单纯明净地观照的图画,一首意境含蓄深沉而富于韵味的抒情诗。单单阅读这些,也都会给人一种愉悦感,让人佩服大师捕捉生活本质的非凡才干。
三
有人说:“所谓灵感,就是种族古老而长新的博大精神,在诗人个体心灵中找到的回声。
”阅读《素芭》,我们会感到其间散放的民族特色。泰戈尔以他对乡村景物、民风民俗详尽的观察,展示了孟加拉群众生活的真实图景。竹篱笆、八顶草棚、合欢树和长满芒果、木棉、香蕉树的果园,还有渡口以及渔民的作息规律。
更有让印度妇女生活不幸的习俗。这些都是作家向我们展示的异域风情和风俗。
泰戈尔诗歌瑰奇的语言早已是蜚声世界。在这篇小说里连同它的民族特色有了非常出色的展示。印度舞蹈是世界上最注重眼睛的表现力的舞蹈。
诗人以他那颗种族的心灵把这种浸透民族文化精神的精粹用炉火纯青的语言展现了出来。在《素芭》里,我看到了一双我所见过的最为美丽的眼睛。“这双眼睛在表达思想感情的时候,时而睁得大大的,时而闭得严严的,时而炯炯有神,时而悲楚暗淡;有时就像西垂的月亮一样,凝视着前方;有时又像急速的闪电,在四周闪亮。
哑人自有生以来除了面部的表情就再也没有别的语言,但是他们眼睛的语言却是无限丰富、无比深沉——就像清澈的天空一样,成为黎明与黄昏、光明与阴影的宁静的游戏场所。”哑女素芭的美丽因了这一双会表情达意的眼睛而发出炫目的光彩。
而最终那一个凄然的结局彻底地让这个烛照灵魂的抒情演绎铭刻人心。
。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