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孟诗派?
韩孟诗派及其诗歌主张
韩孟诗派的形成 “不平则鸣”与“笔补造化” 崇尚雄奇怪异之美
韩孟诗派及其诗风的形成有一个过程。早在贞元八年(792),42岁的孟郊赴长安应进士举,24岁的韩愈作《长安交游者一首赠孟郊》及《孟生诗》相赠,二人始有交往,由此为日后诗派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此后,诗派成员又有两次较大的聚会:一次是贞元十二年至十六年(796~800)间,韩愈先后入汴州董晋幕和徐州张建封幕,孟郊、张籍、李翱前来游从;另一次是元和元年到六年(806~811)间,韩愈先任国子博士于长安,与孟郊、张籍等相聚;后分司东都洛阳,孟郊、卢仝、李贺、马异、刘叉、贾岛陆续到来,张籍、李翱、皇甫?...全部
韩孟诗派及其诗歌主张
韩孟诗派的形成 “不平则鸣”与“笔补造化” 崇尚雄奇怪异之美
韩孟诗派及其诗风的形成有一个过程。早在贞元八年(792),42岁的孟郊赴长安应进士举,24岁的韩愈作《长安交游者一首赠孟郊》及《孟生诗》相赠,二人始有交往,由此为日后诗派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此后,诗派成员又有两次较大的聚会:一次是贞元十二年至十六年(796~800)间,韩愈先后入汴州董晋幕和徐州张建封幕,孟郊、张籍、李翱前来游从;另一次是元和元年到六年(806~811)间,韩愈先任国子博士于长安,与孟郊、张籍等相聚;后分司东都洛阳,孟郊、卢仝、李贺、马异、刘叉、贾岛陆续到来,张籍、李翱、皇甫??也时来过往,于是诗派全体成员得以相聚。
这两次聚会,对韩孟诗派群体风格的形成至为重要。第一次聚会时,年长的孟郊已基本形成了自己的独特诗风,从而给步入诗坛未久的韩愈以明显影响;到第二次聚会时,韩愈的诗歌风格已完全形成,他独创的新体式和达到的成就已得到同派诗人的公认和仿效,孟郊则转而接受韩愈的影响。
通过这两次聚会,诗派成员酬唱切磋,相互奖掖,形成了审美意识的共同趋向和艺术上的共同追求。
作为一个诗派,韩、孟等人有明确的理论主张,首先是“不平则鸣”说。在《送孟东野序》中,韩愈指出: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人之于言也亦然。
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所谓“不平”,主要指人内心的不平衡,强调的是内心不平情感的抒发。它既是对创作活动产生原因的揭示,也是对一种特定创作心理亦即“不平”心态的肯定。
这篇序文是专为一生困厄潦倒、怀才不遇的孟郊作的,文中以“善鸣”推许孟郊,则其更重视穷愁哀怨者“鸣其不幸”的倾向不言自明。在《荆潭唱和诗序》中,韩愈进一步指出:“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
是故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至若王公贵人,气满志得,非性能而好之,则不暇以为。”这里的“和平之音”和“愁思之声”虽都可视作 “不平”之鸣,而且所谓“欢愉之辞难工”并不是说不能工,“穷苦之言易好” 也不是说一定好,但从文学创作规律来讲,因前者出生于王公贵人之手,其生命状态多平易流滑,便很难表现出“鸣”的深度;而后者饱经困苦磨难,其生命力与阻力激烈碰撞所导致的“不平”之鸣便易于惊动俗听,传之久远。
“不平则鸣”说的另一要点在于特重诗歌的抒情功能。本来,作为诗文大家的韩愈是更重视文的,他说自己不过是“馀事作诗人”(《和席八十二韵》),并明确认为与他那些“约六经之旨”、“扶树教道”的文相比,其诗只是抒写 “感激怨怼奇怪之辞”(《上宰相书》),以“抒忧娱悲”(《上兵部李侍郎书》)而已。
然而也正由于韩愈没有把诗与文等量齐观,才使诗歌避免了成为道学工具、政治附庸的命运,才得以保持其“抒忧娱悲”、“感激怨怼”的美学品性。“感激怨怼”就是“不平”,“抒忧娱悲”就是将此“不平”不加限制、痛痛快快地抒发出去,所谓“郁于中而泄于外”(《送孟东野序》),指的便是这种情况。
由此看来,韩愈提倡“不平则鸣”,就是提倡审美上的情绪渲泻,尤其是“感激怨怼”情绪的渲泻,可以说是抓住了文学的抒情物质。
韩孟诗派的另一个重要观点,是“笔补造化”。用李贺的话来说,就是“笔补造化天无功”(《高轩过》)。
“笔补造化”,既要有创造性的诗思,又要对物象进行主观裁夺。孟郊非常欣赏“手中飞黑电,象外泻玄泉。万物随指顾,三光为回旋”(《送草书献上人归庐山》)的书法艺术创造,由此而及于诗,他认为虽“形拘在风尘”,但可以“心放出天地”,用一己之心去牢笼乾坤,绳律 “万有”(《奉报翰林张舍人见遗之诗》)。
在《赠郑夫子鲂》中,他这样说道:
天地入胸臆,吁嗟生风雷。文章得其微,物象由我裁。宋玉逞大句,李白飞狂才。苟非圣贤心,孰与造化该?
将天地纳入“胸臆”之中,“由我”来尽情地裁夺,这是何等大的气魄!而只有发挥创造性的诗思,才能“裁”物象,“该”造化,吁嗟之间而生风雷之象。
与孟郊一样,韩愈也十分重视心智、胆力和对物象的主观裁夺,他一再说: “研文较幽玄,呼博骋雄快”(《雨中寄孟刑部几道联句》);“雕刻文刀利,搜求智网恢”(《咏雪赠张籍》);“规模背时利,文字觑天巧”(《答孟郊》)。
研讨诗文而至于“幽玄”,搜求“智网”复辅以“雕刻”,造端命意、遣词造句则要力避流俗,觑寻“天巧”,足见韩愈的创作取向。韩愈还屡屡强调写作要 “能自树立,不因循”(《答刘正夫书》),要大胆创新,“勇往无不敢”(《送无本师归范阳》)。
他说“若使乘酣骋雄怪,造化何以当镌?希 保ā冻晁久怕男衷品蛟撼ね镒鳌罚┱庖丫皇且氨什乖旎绷耍窃谙蛟旎健K究胀计篮疲骸昂舨扛枋郯偈祝淝萜疲粝评拙竦纾继谟谔斓刂洌镒雌姹洌坏貌还奈瓒咂浜粑病!保ā短饬菁笮颉罚┖庵址绺竦男纬桑荒懿凰涤肫涮馗淮葱乱馐兜氖枥砺垡约爸刑频奈幕飨蛴凶沤裘艿墓亓?
韩孟诗派在倡导“笔补造化”的同时,还特别崇尚雄奇怪异之美。
在《调张籍》一诗中,韩愈这样写道: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想当施手时,巨刃磨天扬。……我愿生两翅,捕逐出八荒。精神忽交通,百怪入我肠。刺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
此诗与当时一些崇杜抑李论者迥异其趣,给予李、杜诗以同样的高度赞誉。
这赞誉的落脚点不在李杜诗的思想内容,而在其诗“巨刃磨天扬”那奇特的语言、雄阔的气势和艺术手法的创新。所以韩愈与李杜精神之“交通”处便是“百怪入我肠”,他欲追踪李杜,所取法也正在于此。所谓“拔鲸牙”、“酌天浆”,将其胆之大、力之猛、思之怪、境之奇发挥到极致,完全是一派天马行空、超越世俗的气象。
这是一种的审美取向,韩愈不仅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努力实践它,而且用以审视、评价、赞许同派其他诗人的诗作。他说孟郊的诗是“冥观洞古今,象外逐幽好。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S”(《荐土》);说贾岛的诗是“狂词肆滂葩,低昂见舒惨。
奸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送无本师归范阳》);说张籍的诗是“文章自娱戏,金石日击撞。龙文百斛鼎,笔力可独扛”(《病中赠张十八》);说自己与孟郊、张籍等人的诗是“险语破鬼胆,高词媲皇坟”(《醉赠张秘书》)。
其着眼点都在力量的雄大、词语的险怪和造境的奇特。尽管上述某些评论并不符合诗人们的创作实际,但却突现了韩愈美学思想;尽管在论诗时韩愈也注意到了“妥帖”、“平淡”的一面,但由于他主张的重心在雄奇险怪,便往往顾不上平淡妥帖了。
与韩愈相同,韩孟诗派其他成员也大都具有崇尚雄奇怪异的审美取向,如孟郊声言自己为诗“孤韵耻春俗”(《奉报翰林张舍人见遗之诗》);卢仝自谓 “近来爱作诗,新奇颇烦委。忽忽造古格,削尽俗绮靡”(《寄赠含曦上人》);刘叉宣称“诗胆大如天”(《自问》)、“生涩有百篇”(《答孟东野》);李贺更是倾心于幽奇冷艳诗境的构造,既“笔补造化”又师心作怪。
虽然这些诗人因自身遭际所限,视野不够宏阔,取材偏于狭窄,大都在苦吟上下功夫,以致雄奇不足而怪异有馀,诗境也多流于幽僻蹇涩,但他们却以自己的美学追求和创作实践有力地回应了韩愈的主张,强化了以怪奇为主的风格特点。
从“不平则鸣”到裁物象、觑天巧、补造化,到明确提出雄奇怪异的审美理想,韩孟诗派形成了一套系统的诗歌创作理论。它突破了过于重视人伦道德和温柔敦厚的传统诗教,由重诗的社会功能转向重诗的抒情特质,转向重创作主体内心的展露和艺术创造力的发挥,这在诗歌理论史上是一个值得重视的现象。
第二节韩愈、孟郊、李贺等人诗歌的意象类型与技巧的创新
韩愈、孟郊、李贺、卢仝、刘叉等人诗中的怪奇之美诗歌的散文化倾向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阳(今河南孟县)人,自言郡望昌黎,故后人多称韩昌黎。
他三岁而孤,由嫂郑氏抚育成人。贞元八年(792)登进士第,先后任汴州观察推官、四门博士、监察御史等。贞元十九年(803)因上书言关中旱饥,触怒权要,被贬为阳山(今属广东)令。元和十四年(819)又因反对宪宗拜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
穆宗时,他任国子监祭酒、兵部侍郎,又转吏部侍郎。有《昌黎先生集》,存诗三百馀首。
韩愈多长篇古诗,其中不乏揭露现实矛盾、表现个人失意的佳作,如《归彭城》、《龊龊》、《县斋有怀》等,大都写得平实顺畅。
他也有写得清新、富于神韵、近似盛唐人的诗,如《晚雨》、《盆池五首》,尤其是《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二首》其一: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但是,韩愈最具独创性和代表性的作品,则是那些以雄大气势见长和怪奇意象著称的诗作。
他“少小尚奇伟”(《县斋有怀》)、“搜奇日有富”(《答张彻》),天生一种雄强豪放的资质,性格中充溢着对新鲜奇异、雄奇壮美之事之景之情的追求冲动,而他一再提倡的“养气”说,更使他在提高自我修养的同时增添了一股敢作敢为、睥睨万物的气概,发而为诗,便是气豪势猛,声宏调激,宛如江河破堤,一泻千里。
试看他的《卢郎中云夫寄示送盘谷子诗两章歌以和之》:
昔寻李愿向盘谷,正见高崖巨壁争开张。是时新晴天井溢,谁把长剑倚太行!冲风吹破落天外,飞雨白日洒洛阳。……
开篇即豪兴遄飞,格局阔大。
以“长剑倚太行”比喻从天井关飞流而下的瀑布,而这飞瀑被狂风吹拂,竟直洒洛阳!其势其景,迅捷壮观,遣词造句,远超凡俗,用诗中的话来说,就是“字向纸上皆轩昂”。再看他的《石鼓歌》:
张生手持石鼓文,劝我试作石鼓歌。
少陵无人谪仙死,才薄将奈石鼓何!周纲陵迟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大开明堂受朝贺,诸侯剑佩鸣相磨。蒐于岐阳骋雄俊,万里禽兽皆遮罗。镌功勒成告万世,凿石作鼓隳嵯峨。……
苍劲雄浑,硬语盘空,将石鼓形成的一段远古历史鲜活地展现出来;而“愤起挥天戈”、“剑佩鸣相磨”等动作性词语的嵌用,更使诗作气酣力猛,飞动纵横,有不可一世之概。
如与李白的长篇歌行比,相同点在于二者均酣畅淋漓,气象阔大,相异处则在于李诗饶有飘逸之气,韩诗更具狠重粗豪的力度。所谓“豪侠之气未除,真率之相不掩,欲正仍奇,求厉自温”(钱锺书《谈艺录》),正是韩愈其人其诗的一个显著特点。
韩愈一生用世心甚切,是非观念极强,性格木讷刚直,昂然不肯少屈,这一方面使他在步入官场后的一次次政治旋涡中屡受打击,另一方面也导致其审美情趣不可能淡泊平和,而呈现出一种怨愤郁躁、情激调变的怪奇特征。
韩愈诗风向怪奇一路发展,大致始于贞元中后期,至元和中期已经定型。贞元、元和之际的阳山之贬,一方面是巨大的政治压力极大地加剧了韩愈的心理冲突,另一方面将荒僻险怪的南国景观推到诗人面前,二者交相作用,乃是造成韩愈诗风大变的重要条件。
他在这一时期写的《宿龙宫滩》、《郴口又赠二首》、《龙移》、《岳阳楼别窦司直》、《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等诗中,使用最多的是那些激荡、惊怖、幽险、凶怪的词语,诸如“激电”、“惊雷”、 “怒涛”、“大波”、出没的“蛟龙”、悲号的“猩鼯”、森然可怖的“妖怪”、 “鬼物”,都辐凑笔端,构成了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意象。
《永贞行》云:“湖波连天日相腾,蛮俗生梗瘅疠?A。江氛岭?昏若凝,一蛇两头见未曾。怪鸟鸣唤令人憎,蛊虫群飞夜扑灯。雄虺毒螫堕股肱,食中置药肝心崩。”贬所环境的极度险恶,引起诗人内心的惊恐震荡,而无罪遭贬的身世际遇,更使诗人心如汤沸,百忧俱来,长期处于“数杯浇肠虽暂醉,皎皎万虑醒还新”(《感春四首》其四)的苦闷之中,并由此形成一种思维定势,搜罗奇语,雕镂词句,创造前人未曾使用过的险怪意象。
元和元年,已经离开贬所回到京城的韩愈更倾心于怪奇诗境的构造,而相对了对内心世界和自我的表现。他与孟郊等人一起创作了不少联句诗,这些诗作以竞赛为主要目的,一联就是上百韵,各自逞奇炫怪,夸示才学,以致写出了大量“昼蝇食案緐,宵蚋肌血渥”(《纳凉联句》)、“灵麻撮狗虱,村稚啼禽猩”(《城南联句》)之类令人难以卒读的诗句。
在此后的几年中,韩愈基本上沿着这条道路发展,以世俗、丑陋之事之景入诗,写落齿,写鼾睡,写恐怖,写血腥,形成了以俗为美、以丑为美的特点。
在诗歌表现手法上,韩愈也作了大胆的探索和创新,用写赋的方法作诗,铺张罗列,浓彩涂抹,穷形尽相,力尽而后止。
《南山》诗是这方面的代表作。全诗102韵,长达一千多字,连用七联叠字句和51个带“或”字的诗句,铺写终南山的高峻,四时景象的变幻。令人读来,虽觉十分详尽,却又颇为烦琐。再如那首著名的《陆浑山火一首和皇甫??用其韵》,极写一场山火的强猛酷烈:
山狂谷很相吐吞,风怒不休何轩轩。
摆磨出火以自燔,有声夜中惊莫原。天跳地踔颠乾坤,赫赫上照穷崖垠。截然高周烧四垣,神焦鬼烂无逃门,三光驰隳不复暾。虎熊麋猪逮猴猿,水龙鼍龟鱼与鼋,鸦鸱雕鹰雉鹄鹍,??潇校粒彩敕杀肌!?
风卷着火,火借着风,轰轰烈烈,漫山遍野地燃烧开来,直烧得天昏地暗、乾坤颠倒、神焦鬼烂、日月无光、水陆动物无处藏身。
这里,诗人赋予山火一种狂野暴烈的力量,以泼墨法大笔渲染,巨细靡遗,极尽形容描绘之能事;与此同时,又创造出“山狂谷很”、“天跳地踔”等怪奇意象,使得诗意益发光怪陆离、狰狞震荡。这是一种超乎常情的创造,惟其超常,所以生新,惟其生新,所以怪奇。
怪怪奇奇,戛戛独造,乃是韩愈在诗歌艺术上的主要追求目标。
孟郊的诗风也有明显的怪奇倾向。但因他才力不及韩愈雄大,而沦落不遇的生活经历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视野,遂使得他的怪奇诗风向幽僻冷涩一路发展,从而表现出不同于韩诗的别一种风貌。
孟郊(751~814),字东野,武康(今浙江德清)人。性格狷介孤傲,不谐流俗,虽有很强的功名心,却因不善变通而少所遇合,直到46岁才进士及第,50岁任溧阳尉。晚年做过水陆转运从事、试协律郎。
一生沉落下僚,郁郁寡欢,饥饿、穷蹙、疾病、羁旅、失子、衰老,接踵而来,使他受尽了苦难生活的磨难。有《孟东野诗集》,存诗四百馀首。
在孟郊的作品中,有一些关注社会、反映下层民众生活的诗作,如《杀气不在边》、《感怀》、《寒地百姓吟》等,但数量更多的是抨击黑暗世俗、强烈表现自我悲慨和贫寒生活的诗作。
如“玉京十二楼,峨峨倚青翠。下有千朱门,何门荐孤士!”(《长安旅情》)“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赠崔纯亮》)“楚屈入水死,诗孟踏雪僵。直气苟有存,死亦何所妨!”(《答卢仝》)这些作品,写事抒情真切感人,用词造语古拙直率,颇具汉魏风貌。
李翱评价说:“郊为五言诗,自前汉李都尉、苏属国及建安诸子、南朝二谢,郊能兼其体而有之。”(《荐所知于徐州张仆射书》)
孟郊作诗以苦吟著称,注重造语炼字,追求构思的奇特超常。如“风叶乱辞木,雪猿清叫山”(《送殷秀才南游》)、“镜浪洗手绿,剡花入心春”(《送淡公十二首》其二)、“声翻太白云,泪洗蓝田峰”(《远愁曲》),都经过精心的锻造锤炼,所以能尽去枝叶,精当洗练,在人意中而又出人意表。
《游终南山》诗前四句写山的景象是:“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高峰夜留景,深谷昼未明。”着一“塞”字,即将终南山拔山倚地、吞吐日月的雄姿展现出来。《怨诗》写思妇之怨是:“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
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 用莲花被泪水浸死的假想之词来表现人物怨情之深,涉想奇绝。韩愈说他作诗 “刿目鉥心,刃迎缕解。钩章棘句,掐擢胃肾。神施鬼没,间见层出”(《贞曜先生墓志铭》),是很贴切的。
孟郊写得最多、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充满幽僻、清冷、苦涩意象的诗作,这些诗作大表现诗人凄怆寒苦的生活,诗境仄狭,风格峭硬。诸如“日短觉易老,夜长知至寒”(《商州客舍》)、“天色寒青苍,北风叫枯桑……调苦竟何言,冻吟成此章”(《苦寒吟》),以“寒”字为中心,极力突出诗人对生活的特殊感受。
苏轼所谓“郊寒岛瘦”(《祭柳子玉文》)之“郊寒”一语,可以说是对孟诗特点的最好概括。在这类诗作中,组诗《秋怀十五首》堪称代表:
孤骨夜难卧,吟虫相唧唧。老泣无涕?ⅲ锫段瘟ぁ#ㄆ湟唬?
秋月颜色冰,老客志气单。
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其二)
商虫哭衰运,繁响不可寻。秋草瘦如发,贞芳缀疏金。(其七)
冷露多瘁索,枯风饶吹嘘。秋深月清苦,虫老声粗疏。(其九)
这里,“吟虫”、“秋露”、“秋月”、“秋草”、“冷露”、“峭风”等意象组合在一起,渲染出浓郁的凄冷寒寂、幽僻萧索的氛围,强烈地刺激着“孤骨”病老,使他生发出无可底止的哀痛。
不仅于此,组诗还运用视觉、触觉、听觉、味觉等艺术通感,嵌入“峭”、“??”、“瘦”、“折”、“刀剑”、“干铁”等外形尖利、瘦硬的字词,将刺激的程度进一步强化:“一尺月透户,仡栗如剑飞。老骨坐亦惊,病力所尚微”(其三)、“商叶堕干雨,秋衣卧单云。
病骨可??物,酸呻亦成文”(其五)、“棘枝风哭酸,桐叶霜颜高。老虫干铁鸣,惊兽孤玉咆”(其十二)、“霜气入病骨,老人身生冰。……瘦坐形欲折,晚饥心将崩”(其十三),形容身体病弱,瘦骨为耸,可以像铁器一样拿来割物,甚至坐下去这瘦骨似乎也会折断。
这种夸张虽近乎怪诞,但以艺术上却更为真切地展现了这位“哀哀孤老人”的形销骨立和凄凉晚景。
大概是受韩愈影响,孟郊也创造了一些以丑为美、意象险怪的诗作。如“饿犬{齿乍}枯骨,自吃馋饥涎”(《偷诗》)、“怪光闪众异,饿剑唯待人”(《峡哀十首》其四)等,但与韩诗相比,此类孟诗数量不多,影响也不大。
真正对后世产生较大影响并被人传诵不已的,倒是那首古朴平易的小诗《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