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一生与酒有什么故事呢?
白居易(722〜846)生于河南新郑,唐贞元进士。最高官职为刑部尚书,官二品。他与李白、杜甫并称为唐代三大诗人。今存诗2800余首,在唐代所有诗人中遥居榜首。因在官场屡遭贬谪,晚年意志消沉,自号“醉吟先生”,浸淫于“儒”“释”“道”之中,全身避祸,享尽天年。 在唐代所有为官者中,他是最会“保身自乐”的人。
白居易在20岁前还没有什么名气。来到长安京城游学,谒见颇有才学的顾况。顾况是江南人,仗恃自己有才,很少推许别人。见面后,竟然拿白居易的名字开玩笑说:“长安任何东西都很贵,要在这里‘居’很不‘易’啊!”当他浏览白居易的诗卷,读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时,...全部
白居易(722〜846)生于河南新郑,唐贞元进士。最高官职为刑部尚书,官二品。他与李白、杜甫并称为唐代三大诗人。今存诗2800余首,在唐代所有诗人中遥居榜首。因在官场屡遭贬谪,晚年意志消沉,自号“醉吟先生”,浸淫于“儒”“释”“道”之中,全身避祸,享尽天年。
在唐代所有为官者中,他是最会“保身自乐”的人。
白居易在20岁前还没有什么名气。来到长安京城游学,谒见颇有才学的顾况。顾况是江南人,仗恃自己有才,很少推许别人。见面后,竟然拿白居易的名字开玩笑说:“长安任何东西都很贵,要在这里‘居’很不‘易’啊!”当他浏览白居易的诗卷,读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时,便赞叹道:“能写出这般诗句,居天下也不难。老夫先前说的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白居易一生嗜酒,晚年更甚。他67岁时在《醉吟先生传》中对自己作了小结(译文大意):“自己做官为宦30年,晚年退休回到洛阳家中……家虽贫,不-至寒馁。
性嗜酒,耽琴,吟诗。因此,凡是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交游。与嵩山和尚如满为空门友;与平泉客子韦楚是山水友;与彭城的刘禹锡为诗友;与安定的皇甫朗之是酒友。每一相见,便欣然忘归。当听熟人家有美酒、鸣琴的,从不错过。
每遇到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朋友们相访时,必先开酒缸,次开诗箧。喝酒到畅快尽兴时,自己便拿起琴来,操宫声弄《秋思》一遍。若特别高兴之际,干脆命家中童仆一起搬出各种乐器,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进入高潮时,又命小妓高歌《杨柳枝》新词十数章。
放情自娱,饮酒至酩酊大醉后才罢休
白居易出游时,“或步行或拄杖,或骑驴或让人抬在筐(这个‘筐’是很舒适的可坐可躺可卧的竹筐)中。常在筐里放一琴一枕以及陶渊明和谢灵运诗数卷,抬竿左右,各挂两壶酒,寻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
兴尽而返。
这种日子共过了十年,吟诗约千余首,酿酒约数百斛。家里妻子侄儿嫌弃他这种活法甚至讥笑他”。白老头起初任他们唠叨,到后来,忍不住了,就回答他们说:“凡人在世上活着,很少有不偏不倚兴趣全无的,大多必定有各自的偏好,我也不能例外。
假如不幸,我喜欢营利,却去外地经商做买卖,远离妻子儿女,挣了很多钱,住在华美的高楼,时时遭人暗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样难道就好么?假若不幸,我喜欢赌博,一掷数万,倾财破产,致使妻子儿女挨冻受饿,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假若再不幸,我喜欢求仙炼丹,整日损衣削食,炼铅烧汞,以至于一无所成,却赔了不少钱财,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呢?现在,我幸亏不喜欢这些,而自适于饮酒吟诗之间,放纵是有点放纵,但又有什么伤害损失呢?”
白居易批得有理。
的确,人生天地之间,各有自己的喜好,没有一点儿喜好的人几乎难以找到。不过,有的喜好,于人有益;有的喜好,于人有害。饮酒吟诗,即使有害,也不算大害。从此以后,家人也不再规劝啰嗦他了。
白居易精通老子“知足不辱”的道理。
他认为,人世间有许多人德行才学高于常人,而所得却不成正比,要多和这些命运不济的人相比,内心才会感到幸福满足。有一次,他招呼家妓童子一帮人,进入酒房,让众人坐在酒瓮周围,自己箕踞仰面,很有感慨地说:“我生在天地之间,才能与德行,比起古人差得太远了。
却比黔娄富裕,比颜回长寿,比伯夷吃得饱,比荣启期快乐,比卫叔宝健康。幸甚幸甚,该知足了,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如果舍弃了我饮酒、吟诗、弹琴这点儿爱好,还凭什么去养老送终呢?”说罢自吟《咏怀》诗一首:
抱琴荣启乐,纵酒刘伶达。
放眼看青山,任头生白发。
不知天地内,更得几年活?
从此到终身,尽为闲日月。
吟罢,打开酒瓮,连饮数杯,兀然而醉。就这样,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与吟相互连接循环。用这种醉吟相接的办法来获得幕天席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昏昏然,不知老之将至的独特快感。
这就是古人常说的“得全于酒”的妙理所在。他常对妻子说:“今天以前,我活得很满足;今天以后,我就不敢说还会不会有这种高兴的日子了。”
读了这篇小传,我们会想,这还是白居易吗?他的诗写得那么朴实、率真,可是读这篇小传简直就是一个不管不顾的大酒鬼,这样想,那就对了。
你没有白居易复杂的坎坷经历,你就当然不会有以酒“作践”自己的狂饮。须知,白居易许许多多的好诗,还是在“醉”中创作出来的。自己给自己作传,不乏风趣诙谐,但所叙事实是真实的,白居易晚年的生活大略如此。
酒,使白居易淡忘了在官场那数不清的良心难以接受的血腥事实;酒,又使他灵感活跃涨发,创作出那么多交相赞誉的好诗文。他想到晋代刘伶嗜酒并写下《酒德颂》,自己也不能有愧于酒,因而写下《酒功赞》:
麦曲之英,米泉之精;作合为酒,孕和产灵。
孕和者何?浊崢一樽;霜天雪夜,变寒为温。产灵者何?清醑一酌;离人迁客,转忧为乐。纳诸喉舌之内,淳淳泄泄;醍醐沆瀣,沃诸心胸之中。熙熙融融,膏泽和风。百虑齐息,时乃之德。万缘皆空,时乃之功。吾常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且饮。
全篇大评大摆大赞酒的“功劳”和饮酒后的美好体验,对酒没有半点揶揄咒骂。宋代的苏东坡有感于此,说“犹嫌白老,不颂德而言功”,批评他不颂扬人饮酒的酒德而只讲酒功。
白居易退出官场回到洛阳家中,为饮酒方便,专门在家里建了酒库。
在《自题酒库》诗中写道:
身更求何事?天将富此翁。此翁何处富?酒库不曾空。
退休之后,无官一身轻,白居易如闲云野鹤,饮酒吟诗求乐成为消磨时光的正事。他以酒库有酒为富,是白居易晚年对“富”的一种理解。
他还在酒瓮上题诗说:
若无清酒两三瓮,争向白须千万茎?
曲蘖消愁真得力,光阴催老苦无情。
诗的大意是说,若没有两三瓮发酵后经茅草过滤的清酒,怎么对得起嘴周围那千万茎白胡须呢?光阴催老不由人,以酒消愁最得力。
表达了白居易人生苦短,百无聊赖,只有从饮酒一醉中寻求短暂快乐的心情。
白居易早年也曾胸怀大志,想有所作为。在他37岁任翰林学士又任左拾遗时才找对象与杨氏结婚。即使在今天看,都算是晚婚的大龄青年了。
当时白居易正在春风得意之时,恃才使气,直言敢谏,自称“不惧贤豪怒,亦任亲朋讥。人竟无奈何,呼作狂男儿”(《寄唐生》)。因无所畏惧的性格而多次被贬谪,到县里当县尉(负责一地社会治安等)一当就是好几年。
后来回到朝廷,38岁时又被罢官。这年,白居易一家人,由河南洛阳搬家到陕西离长安一百里远近的渭村居住,一住就是五年多。贬谪,罢官,任用;又贬谪,又罢官,又任用。折腾得白居易不知所措,心灰意冷。他在渭村居住时,为了养家糊口,有时亲自下田耕种。
内心虽郁郁不平,苦闷彷徨,却又无可奈何,每天以饮酒打发时光。42岁时,他在渭村写下著名的《效陶潜体诗十六首》并序,企图从陶渊明的精神仓库里寻找医治自己心灵创伤的药方。序中写道:我罢官后退居渭村,闭门不出,当时又遇阴雨绵绵,无以自娱。
正好家酿米酒新熟,雨中独饮,常常酣醉,终日不醒,遂使懒惰狂放之心得到满足。他从酒中获得了不少学问,也从酒中忘却官场蝇营狗苟的不快。在渭村闲居的日子里,身体强健时要饮酒:“幸及身健曰,当歌一樽前。
何必待人劝,念此自为欢。”阴雨绵绵时要饮酒:“尽日不下床,跳蛙时入户。出门无所往,入室不独处。不以酒自娱,块然与谁语?”雨过天晴,夜间月色美好时要饮酒:“及对新月色,不醉亦愁人。床头残酒榼(盛酒器),欲尽味弥淳。
携置南檐下,举酌自殷勤……今宵醉有兴,狂咏惊四邻。”想到人生苦短时要饮酒:“今朝不尽醉,知有明朝不?不见郭门外,垒垒坟与丘!”他深得酒中之趣、酒中之醉的妙理:“开瓶泻罇中,玉液黄金脂。持玩已可悦,欢尝有余滋。
一酌发好容,再酌开愁眉。连延四五酌,酣畅入四肢。忽然遗万物,谁复分是非?是时连夕雨,酩酊无所知。”他还认为饮酒不在多少,要在陶情适性:“勿嫌饮太少,且喜欢易致。一杯复两杯,多不过三四。便得心中适,尽忘身外事。
更复强一杯,陶然遗万累。一饮一石者,徒以多为贵。及其酩酊时,与我亦无异。笑谢多饮者,酒钱徒自费。”(《效陶潜体十六首》)饮酒以自我感觉良好最妙,多饮过量就是对酒钱的一种浪费。为了经常有酒饮,不惜“卖我所乘马,典我旧朝衣”。
得来的钱不是买米买菜,而是“尽将沽酒饮,酩酊步行归”。以醉达到“名姓日隐晦,形骸日变衰。醉卧黄公肆,人知我是谁”(《晚春沽酒》)的效果。妻子怪他多饮纵酒时,他内心也十分矛盾:“诚知此事非,又过知非年,岂不欲自改?改即心不安,(《自咏》)心想,真的不再喝酒,我心难安,那还是我白居易吗?“百年夜分半,一岁春无多。
何不饮美酒?胡然自悲嗟!俗号销忧药,神速无以加。一杯驱世虑,两杯反天和。三杯即酩酊,或笑任狂歌。陶陶复兀兀,吾孰知其他?况在名利途,平生有风波。深心藏陷阱,巧言织网罗。举目非不见,不醉欲如何?”(《劝酒寄元九》)表面看,白居易在谈饮酒醉酒的切身感受,而实质上是借酒抒发自己满腔的悲愤。
设身处地地想想,一位翰林大学士,出于正义,为国分忧,提了一点建议,却被政敌把他从青云之上贬入沟壑之中,又闲坐几年,会是一种什么心情?眼看岁月如流,人生易老,对此境遇又是那样的无可奈何,在千百个等待中一再失望。
“我生日日老,春色年年有”,这是一种才学的空耗,也是一种生命的慢性自杀,该怎么办?只有这杯中物“能沃烦虑销,能淘真性出”(《对酒》)。
43岁这年冬天(814),白居易才被朝廷召回长安,当太子的老师。
第二年,当刺客杀害宰相武元衡时,京城里动荡不安,白居易又忍不住首先上奏,请求马上缉捕凶手。这个建议不能说有错,可是当政大臣中有人嫌他越权行事,十分恼火。接着又有人说白居易的母亲落井而死,他却写了《新井篇》一诗,不仅言辞浮华,而且品行不端,不可重用。
这简直是“欲加之罪”!因此,白居易又被贬为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司马(参赞军务,无实权)。这次贬谪,才使年轻气盛的白居易真正意识到官场的黑暗残酷,懂得了“锅是铁打的”道理。从此以后,白居易为避祸远嫌,不再有谔谔直言,作诗态度也有所转变,“讽谕”之作渐少。
正如他自己所言,“从此万缘都摆落,欲携妻子买山居”(《端居咏怀》),“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妻儿不问唯耽酒,冠带皆慵只抱琴”(《咏怀》)。因为过去他写的诗文直刺上层当权者,使“权豪贵近者相目变色”,“握军要者切齿”,所以贬为江州任司马其实仅是大权在握的政敌对白居易打击迫害的一个开始。
后来接踵而来的是屡谪外官,宦途蹭蹬,这既使他陷入极端的苦闷之中,又使他的政治态度转趋消极保守。尽管他竭力摆脱“牛李党争”,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他忠于职守,在职责范围内尽力做些为百姓造福的好事,但还是多次得罪上层统治者。
他身历八任皇帝,全是年幼无知、不懂世事的孩子。因此,可以说,白居易的政治命运不是掌握在皇帝而是掌握在与皇帝关系最为亲密的近臣手中,这就是白居易不得重用的根本原因。不得已,白居易这个“狂男儿”只好转而收敛不懈进取的锋芒,在参禅、学道、饮酒、赋诗中去寻求“知足保和,吟玩情性”的倆适之乐了。
他在渭村写的《养拙》诗就是这种“闲适生活”的概括:“铁柔不为剑,木曲不为辕。今我也如此,愚蒙不及门。甘心谢名利,灭,迹归丘园。坐卧茅茨中,但对琴与罇。身去缰锁累,耳辞朝市喧。”类似这种“保身自乐,以退为进”的诗篇,白居易一生写了不少,实为“释家”和“道家”思想的浸润和活用,常是一种自卫,又是苦闷时的一种自我解脱。
其中,饮酒赋诗就是白居易自我解脱的主要方式。
遭贬江州(今九江市)第二年秋季的一天,他在西湓水入长江处的渡口上乘船漫游,偶与江上的琵琶女相遇,在饮酒交谈中有感于琵琶女的身世和自己差不多,顿时诗兴大发,于是在船中构思,写下著名的长篇叙事诗《琵琶行》,这首诗奠定了他在中唐史上的宗主地位。
诗中通过对一个歌女沦落身世的生动描写,抒发了自己被排挤打击的悲愤心情。
当他从江州司马调到忠州任司马后,历经的打击磨难也多了,对人生的领悟也更加深刻成熟了,不再怨天尤人,呼天抢地,真正达到任其自然的境界。
他在《我身》一诗中说:“我身何所似?似彼孤生蓬。秋霜剪根断,浩浩随长风。昔游秦雍间,今落巴蛮中。昔为意气郎,今作寂寥翁。外貌虽寂寞,中怀颇冲融。赋命有厚薄,委心任穷通。通当为大鹏,举翅摩苍穹。
穷则为鹪鹩,一枝足自容。苟知此道者,身穷心不穷。”这是自己在官场遭受多次打击后的深刻总结,不是精通儒、道、释思想的人,是绝写不出如此平淡冲融的好诗的。媚俗的政治生态,逼迫白居易放弃崇高,扔掉执著,泯灭信念,回归到千百年来打造出的世俗网络格局之中,随俗沉浮,以至于贬为杭州刺史的数年之中,各种应酬式的美酒倒没少喝,但没干什么大的正事,“三年为刺史,无政在人口。
唯向郡城中,题诗十余首”(《三年为刺史三首》之一)。如此苟活,地球照样转,天没有塌下来。后来,无论在外面做官,还是在朝廷做官,白居易处事的棱角被官场磨平,大事糊涂,小事不管,携妓饮酒,吟诗编文。
不汲汲于富贵,也不戚戚于贫贱。这样无所作为地活着,倒使白居易一是在文人圈内的诗名日高;二是朝廷的历任皇帝和重臣常常记惦着他。给他官职,还得和他认真商量,征求他愿不愿意当。后又回到朝廷任尚书司门员外郎,中书舍人,因上奏书又被贬为杭州刺史,三年后,又转为苏州刺史,后又被朝廷召回拜秘书监,不久转刑部侍郎,后任太子宾客,又任河南尹,干了几年又回到朝廷授太子少傅……这样上上下下共计二十多年,白居易想为百姓做点好事,却又受到各种限制,满腹才华大多淹没在酒杯中。
饮酒、弹琴、吟诗,成为他混世“三友”,“琴罢辄举酒,酒罢则吟诗。三友递相引,循环无已时。一弹惬中心,一咏畅四支。犹恐中有间,以醉弥缝之”(《北窗三友》)。官当到这种地步,自然政声全无,口碑寡淡。
封建官场终于把一个爱建言献策、想有所作为的激进者变为一个尸位素餐的太平官,寻欢作乐的风流翁,醉生梦死的吟诗客。杜甫那种忧国忧民的意识在白居易45岁以后的诗文中找不到半点踪影。如果有,那忧的也是自己的安危,患的是自己的得失。
早年《卖炭翁》、《观刈麦》和《轻肥》那样的诗篇再没有看到。他过的是“昼听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的生活。“三友”如果再加一友的话,那就是女人。
养家妓是唐代盛行的风气,甚至,活的质量如何,以你养的家妓多少为衡量标准。
白居易自称“快活人”,他养的妙龄家妓有名有姓的如棱角、谷儿、红绡、樊素、紫绡、红袖、小蛮、青娥、柘枝、紫袖等,多达二十几人,在当时的官员中也是很有名气的。这些家妓多数能歌善舞,会演奏乐器,来客时陪吃陪饮甚至陪寝,并进行歌舞表演,乐器伴奏;客去后,负责主人的起居生活,陪主人游山玩水等。
白居易身边有两位很宠爱的家妓,一个叫樊素,另一个叫小蛮。白居易有诗赞道:“櫻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每当客人来访时,酒酣耳热之际,白居易就让家妓合奏《霓裳羽衣》曲,进入高潮时,命小妓高歌《杨柳枝》新词十数章。
至于外出饮酒,常有歌妓劝酒助兴更是常事:“艳动舞裙浑是火,愁凝歌黛欲生烟”;“好似文君还对酒,胜于神女不归云”;“爱君篱下唱歌人,色似芙蓉声似玉”。“双娥留且住,五马任先回,醉耳歌催醒,愁眉笑引开”的欢乐,“夜举吴娘袖,春歌蛮子词,犹堪三五岁,相伴醉花时”的渴盼,还有“半惹舞人春艳曳,勾留醉客夜徘徊”的吸引,“蛾眉别久心知否,鸡舌含多口厌无”的趣问,“今夜还先醉,应烦红袖扶”的预想,“洛阳女儿面似花,河南大尹头如雪”的感叹,等等,都是白居易醉生梦死生活的写照。
晚年的白居易,饮酒到了发狂的地步。“一咏清两耳,一酣畅四肢。主客忘贵贱,不知倶是谁”,“事事无成身老也,醉乡不去欲何归”,“酒狂又引诗魔发,日午悲吟到日西”,“相逢且莫推辞醉,听唱阳关第四声”。
更在《劝酒》诗中大谈功名富贵都不要,及时行乐快饮酒。诗中说:“劝君一杯君莫辞,劝君两杯君莫疑,劝君三杯君始知。面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白兔赤乌相趁走。身后堆金拄北斗,不如生前一樽酒。
君不见:春明门外天欲明,喧喧歌哭半死生。游人驻马出不得,白舆紫车争路行。归去来,头已白,典钱将用买酒吃。”岁月如流,人生易老,典钱买酒,享受现世生活,才是正道。等到人老珠黄,一旦无常,身后堆金,直拄北斗,又管何用?
更有甚者,在东都(洛阳)任太子宾客时,闲来无事辄饮,醉后辄吟,先后写下《劝酒十四首》诗,其中有《何处难忘酒七首》,劝人在高兴时、失意时、少年时、衰老时、得意时、伤别时、罢官时都不要忘记以酒化解,以酒平衡,以酒释放,这说的多少还有些道理。
最没道理的是《不如来饮酒七首》,劝说人们莫隐深山,莫作农夫,莫作商人,莫出远门,莫学长生,莫上青云,莫入红尘去,这些事都不如饮酒。酒,才可使人醉厌厌、醉悠悠、醉昏昏、醉醺醺、醉腾腾、醉陶陶,反正一句话,除饮酒求醉之外什么都别做。
若真的遵照白居易所言去做,人们只能去喝西北风。这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全是醉后的昏话。白居易若不是当官吟诗,沽名钓誉,弄了点儿钱,拿什么喝酒!活命都怕有问题,还能醉吗?白居易劝了别人又劝自己,深夜酒醒之后,浮想联翩,“门无宿客共谁言”,只好“暖酒打灯对妻子。
身欲数杯妻一盏,余酌分张与儿女。微酣静坐未能眠,风霰萧萧打窗纸”(《写和自劝》)。由于这种反常的举动,家里的妻子女儿和侄子屡劝他节酒自爱,他却以诗回答说:“身上幸无疼痛处,瓮头正是撇尝时。……六十三翁头雪白,假如醒黯欲何为?”身强体健,正好醉吟;眼看满头飞雪,不饮何为?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白居易不仅善饮、量大,而且还是酿酒品酒深知酒之神妙的行家。他喜欢在凌晨5至7点的卯时饮酒。并写有《卯时酒》一首,大谈卯时饮酒的神妙:
佛法赞醍醐,仙方夸沆瀣。
未如卯时酒,神速功力倍。
一杯置掌上,三咽入腹内。
煦若春贯肠,暄如日灸背。
岂独肢体畅,仍加志气大。
当时遗形骸,竟日忘冠带。
似游华胥国,疑反混元代。
浩气贮胸中,青云委身外。
一杯三咽,让人怀疑白居易喝的卯时“酒”,不是一般的黄酒,有可能是酒精度较高的“蒸馏酒”。
所以,其“神速功力”才那样大,才使白居易卯时饮酒后有神仙般的感觉。他在家中也常酿供自己喝的酒,《咏家酝十韵》就是写酿酒的时间、水质、酒色、酒味及饮酒的好处等:
旧法依稀传自杜,新方要妙得于陈。
井泉王相资重九,曲蘖精灵用上寅。
酿糯岂劳吹范黍,撇刍何暇漉淘巾?
常嫌竹叶犹凡浊,始觉榴花不正真。
瓮揭闻时香酷烈,瓶封贮后味甘辛。
捧疑明水从空化,饮似阳和满腹春。
色洞玉壶无表里,光摇金盏有精神。
能销忙事成闲事,转得忧人作乐人。
应是世间贤圣物,与君还往拟终身。
诗中说到造酒古法沿用杜康造酒法,新法用的是当时的陈岵造酒法,二法到底有何不同,笔者没有做专门的研究。水用九月九日的井水,曲用七月上寅即伏天头伏的曲。
酿出的酒,以淡金黄即琥珀色为好,味道以甜味中含有辛味为上。唐酒如无“辛”味,则酒味淡。白居易当河南尹时,由官府出钱也在官府酿酒。《府酒五绝》的《辨味》一诗说:
甘露太甜非正味,澧泉虽洁不芳馨。
杯中此物何人别?柔旨之中有典刑。
可见酿酒时,太甜和水质是品酒时的两大关键。太甜,就不是酒的正味;水质有问题,酒就缺少应有的甘洌和醇香。酿出的好酒,应是有浓度,有淡淡的甜味,再带一点酷烈的“辛味”。
诗中“有典刑”是“有点辛”的谐音。
71岁时的白居易,精力大不如前,虽然官居二品,但已过着俸禄减半的半官半隐的生活。家中生活在走下坡路,但照样饮酒不停,活得很是乐观潇洒:
七旬才满冠已挂,半禄未及车先悬。
或伴游客春行乐,或随山僧夜坐禅。
二年忘却问家事,门庭多草厨少烟。
庖童朝告盐米尽,侍婢暮诉衣裳穿。
妻孥不悦甥侄闷,而我醉卧方陶然。
起来与尔画生计,薄产处置有后先。
先卖南坊十亩园,次卖东郭五顷田。
然后兼卖所居宅,仿佛获缗二三千。
半与尔充衣食费,半与我供酒肉钱。
吾今已年七十一,眼昏须白头风眩。
但恐此钱用不尽,即先朝露归夜泉。
未归且住亦不恶,饥餐乐饮安稳眠。
死生无可无不可,达哉达哉白乐天。
后因退休回家,官俸停止,生计略为紧迫,亲友担心问贫,白居易写诗回答说:
头白醉昏昏,狂歌秋复春。
一生耽酒客,五度弃官人。
园葵烹佐饭,林叶扫添薪。
没齿甘蔬食,摇头谢缙绅。
自能抛爵禄,终不恼交情。
但得杯中渌,从生甑上尘。
在白居易看来,生活困难一点也没什么,当官并非都是乐事。五度弃官,如今俸禄虽然没有了,可是官场的窘束解除了,身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我这是从陶渊明、刘伶那里学来的,他们是我的人生导师。
虽然过着“日暮独归愁米尽,泥深同出借驴骑”、“补绽衣裳愧妻女,支持酒肉赖交亲”的日子,可内心仍是“金尽无忧醉忘贫”。当裴涛携诗前来拜访他时,他醉戏诗一首:
忽闻扣户醉吟声,不觉停杯倒屣迎。
共放诗狂同酒癖,与君别是一亲情。
这才是那个无忧无虑最为真实的白居易:诗友来访,心中狂喜,停杯迎接以至慌忙中倒穿了鞋子,俩人情投意合,毫无拘忌,才敢共放“诗狂”与“酒癖”,这是一对神交已久的诗友,也是有着特殊感情的酒友。他们的“诗酒”交流想必已到了陶然忘机的境界。
白居易在74岁那年,阴历的三月二十一日,举行了一场家宴,年岁最大的89岁,最小的70岁,共九位老人,开怀畅饮,既醉甚欢,白居易吟诗道:“手里无金莫嗟叹,樽中有酒且欢娱。诗吟两句神还王,酒饮三杯气尚粗。
”这是一次著名的“九老会”,为此,好事者还画出著名的《九老图》流传于世。
回顾一生,虽没有硕果累累,但“心未曾求过分事,身常少有不安时。此心除自谋身外,更问其余尽不知”(《自问此心,呈诸老伴》)。
白居易中年以后,由于碰壁多多,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轻财好施,清心寡欲。儒家的入世、道家的出世、禅家的虚无三者有机统一,运用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因而活得无牵无挂,潇洒自自。他写瞒文細他齡人:平和、報、平实、傾纖气、无霸气、无酸气,通俗如话,毫无SI饰之感,因而在社会上流传十分广泛。
这也是他和李白、杜甫比肩的原因所在。他爱酒,更爱醉后那忘身事外、朦昽微醺的神仙般的感受。他吟诗,他弹琴,多是遣怀寄性,寻求那人世间难得的片刻自由与欢欣。
在公元846年的农历六月白居易去世,享年75岁。
他“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文章使他成名,文章也使他获罪。他生前给自己写的《醉吟先生墓志铭》评价自己是“有名于世,无益于人;褒优之礼,宜自贬损”。并说自己“前后历官二十任,食禄四十年,外以儒行修其身,中以释教治其心,旁以山水风月歌诗琴酒乐其志。
前后著文集七十卷,合三千七百二十首,传于家。又著《事类集要》三十部,合一千一百三十门,时人目为《白氏六帖》,行于世”。这是一笔丰厚的精神遗产。他嘱咐,在他死后的墓前立一碑,刻上《醉吟先生传》全文。
可见《醉吟先生传》是白居易一生的实录。其中“醉吟”二字尤为重要,这不仅是他文人本色的写照,更是吟雜文,以齡能翻动力所在。姆贿酒的作用,自關在历史上的声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爾施麵麵。坎肖的经历是他创作的源泉,那醇香的美酒则使白居易的天分聪敏发挥到极致。
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