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
杏花村
也谈关于杜牧
《清明》诗的两个问题
郎永清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此诗是晚唐诗人杜牧（８０３－８５２）清明节出游遇雨有感而发之作。 出语天然，意境优美，寓情于景，堪称一绝。各地关于杏花村地望之争也因之而起。《清明》诗距今已有１１００多年了，加之杜牧在诗中也没有留下注脚和暗示，有人对《清明》诗的作者和杏花村地望置疑是难免的。 《文史知识》杂志约请缪钺先生在１９８３年１２期上发表《关于杜牧〈清明〉的两个问题》（以下称“缪文”），以释疑解惑。笔者对“缪文”存异议，特写《也谈关于〈杜牧〉诗的两个问题》，与“缪文”商榷，以正视听。
“缪文...全部
杏花村
也谈关于杜牧
《清明》诗的两个问题
郎永清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此诗是晚唐诗人杜牧（８０３－８５２）清明节出游遇雨有感而发之作。
出语天然，意境优美，寓情于景，堪称一绝。各地关于杏花村地望之争也因之而起。《清明》诗距今已有１１００多年了，加之杜牧在诗中也没有留下注脚和暗示，有人对《清明》诗的作者和杏花村地望置疑是难免的。
《文史知识》杂志约请缪钺先生在１９８３年１２期上发表《关于杜牧〈清明〉的两个问题》（以下称“缪文”），以释疑解惑。笔者对“缪文”存异议，特写《也谈关于〈杜牧〉诗的两个问题》，与“缪文”商榷，以正视听。
“缪文”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怀疑《清明》诗不是杜牧所作。其一，认为在杜《樊川文集》和《别集》、《外集》里均无《清明》诗。“这首诗湮没了四百余年，北宋时留心搜寻杜牧遗诗的人都未发现，而南宋末谢枋得又从何处觅得此诗而断定它是杜牧之作呢……是很令人怀疑的。
”据史载，杜牧生前嘱托外甥裴延翰为其编《樊川文集》并作序。唐大中六年（８５２）病重时，他“尽搜文章，阅千百纸，掷焚之，才属留者十二三”。杜牧卒后，裴将他所收藏的杜牧诗文手稿，“比较焚者，十多七八”，编辑成书，“合为四百五十篇，题曰《樊川文集》”。
尽管宋人又将散佚的诗文搜集出版了《别集》、《外集》和《续别集》，也不能尽收杜牧全部诗作。须知，杜牧一生宦游各地，交友甚广，以文会友，在各地留下许多诗文。尽管他焚稿十之七八，仍有不少诗文散落民间，仍在社会上广为流传。
北宋初年的诗词大家、工部尚书宋祈（９９８－１０６１）的《锦缠道》词中有，“向郊外踏青”、“尚寻芳酒”，“问牧童遥指孤村，道杏花深处，那里有人家”句。就是套用《清明》诗中“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句的。
这也说明《清明》诗早在宋初就已在社会上流传。杜牧在安徽曾两任宣州幕僚多年，又在池州刺史任上供职二年。足迹遍及江南各地，曾留下不少诗文。有的虽收入集，但也有一些诗文，诸如《贵池县志》中的《清明》、《九华山志》中的《郡楼望九华》、《繁昌县志》中的《灵山寺》和《泾县县志》中的《题水西寺》等诗，既没有收入《全唐诗》，也没有收入杜牧的诗文集。
另据中华书局出版的《文史》杂志总６２辑（２００３年１月号）上发表的复旦大学查屏球博士《新补〈全唐诗〉１０２首——高丽〈十抄诗〉中所存唐人佚诗》文中指出：《十抄诗》是韩国高丽时代文人所编选的一部唐诗选集（距今约千年），仅在韩国汉城大学奎章阁中存有孤本。
查屏球先生称《十抄诗》中“所选诗歌与《全唐诗》、《全唐诗补遗》所收诗逐一比较，发现《十抄诗》中有百余首唐人七律诗，不仅是《全唐诗》未收的，而且也是现代辑补唐诗者所未涉及的。其数量之多，涉及诗人之广，时代与诗体之集中，保存之完整，实为近年来少见。
”其中杜牧的《郡楼晚眺感事怀古》诗，即是过去从未见的。据此可以认为，“谢枋得在杜牧死后四百余年”，编选《千家诗》时，“忽然收入了这首《清明》诗，署名杜牧”，并非不可，大可不必怀疑。
缪文所称南宋末谢枋得（字叠山）所编选的《千家诗》，即明清和民国年间署名“叠山选、王相注、郑汉校”的书坊刊印、民间流传和私塾教习的版本。
此版本虽仅选录数十家唐宋诗人的诗篇，但也夹杂着明代个别人的诗篇。南宋谢枋得怎么能把明代诗选进《千家诗》呢？故新版《辞海》说是“伪托”。比较妥切的说法应是明清间江西临川人王相选注的《千家诗》。据考证，最早将杜牧《清明》诗收辑出版的是南宋诗人刘克庄（１１８７－１２６９），而不是谢枋得（１２２６－１２８９）。
刘克庄，字潜夫，自号后村。著有《后村大全集》（共１９６卷），再选录唐、宋近体诗（律诗和绝句），按诗歌的题材和内容，分为十四个门类、编辑成二十二卷，书名《分门纂类唐宋时贤千家诗选》（后人称《后村千家诗》）。
在卷第三“节候门”的“清明、寒食”目中，收有十三首清明、寒食内容的诗篇，杜牧《清明》列为首篇。刘克庄乃南宋知名诗人和诗品家，在南宋中期兴起的江湖学派中起领袖作用。宋理宗赏识他“文名久著、史学尤精”，特赐他同进士出身，以龙图学士致仕。
他在诗歌创作方面崇尚晚唐诗风，对杜牧很有研究。在《后村集》卷十七节二十页上，记有“樊川有续别集皆浑（注：指许浑）诗”，又言“牧仕官不至南海，别集乃存南海府罢之作，甚可笑”。他在四百年后将杜牧《清明》诗收选入《后村千家诗》，应该说是有据可依，自有道理的，是不会张冠李戴的。
后村先生虽仕途多舛，但为人正直，颇有操守，他也犯不着弄虚作假，做冒名顶替之事的。杜牧《清明》诗虽没有收入前人出版的各杜诗集中，但选入《后村千家诗》的王禹 （元之）的《清明》诗（此诗在王相《千家诗》中列在杜牧《清明》诗后），同样也没有收入王的《小畜集》和《大畜集》中。
自《后村千家诗》后，明谢榛（１４９５－１５７５）的《四溟诗话》，也承认此《清明》诗系杜牧所作，并称“此诗宛然入画”。到明、清和民国年代，各种刻本、石印本和坊间流行的俗本《千家诗》相继面世，杜牧《清明》均列其中。
可谓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说明此诗早已为中国人民所接受。缪文怀疑杜牧作此《清明》诗，是没有道理的。
其二，缪文还从诗的韵脚通押问题，怀疑《清明》诗为杜牧所作。缪文指出：“唐人作律师、绝句……文韵字不能与魂韵字通押”，“而《清明》诗以文韵的‘纷’字与魂韵中的‘魂’字通押，杜牧不致于有此疏漏”，因而杜牧作《清明》诗是可疑的。
笔者从语言学家王力教授所著《诗词格律》（中华书局１９７７年２版）书中得知，该书以《清明》诗为例，认为该诗二、四句的韵脚用的是十三元韵的“魂”“村”二字，而第一句韵脚却用了文韵的“纷”字，在晚唐是可行的。
因为七律“由于第一句押韵与否是自由的，所以第一句的韵脚也可以不太严格，用邻近的韵也行。这种首句用邻韵的风气到晚唐才相当普遍，宋代更成为有意识的时尚”（见《诗词格律》第２０页）。像《清明》诗首句用邻韵的情况，在盛唐诗人的律诗里虽是少见，但也有例外。
像李白的《访戴天山道士不遇》和李颀的《送李回》等诗里也是首句用邻韵的。据此，缪文以此来否定杜牧作《清明》诗，也是没有道理的。
缪文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清明》诗中所谓‘杏花村’，究竟在什么地方？”“无从考证”。
该文对所谓“附会”之说提出了不同意见：一是，杜牧从未到过今山西境内，“杏花村在唐代汾州是无据之说”。二是认为“杏花村在唐代池州”的“附会”之说“还可以说是事出有因”。因为“杜牧于武宗会昌中曾在池州作过刺史”，池州地方志中对“杏花村”有此记载。
只因作者“手中无有这种方志，无从考查其证据”。
笔者查阅了清乾隆年间的《汾阳县志》，在“艺文”卷中收有九位唐代诗人共十二首唐诗，但名无杜牧，诗无《清明》。在阅读其它文献中，也查无杜牧到过山西境内的任何记载。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杏花村汾阳说”实属“附会”。笔者也查阅了涉及池州的多种方志，证实杜牧《清明》诗吟的“杏花村”在安徽池州。不仅事出有因，而且确凿无疑，不属“附会”。
唐代池州又名池阳郡，辖秋浦、青阳、至德、石台等四县。
贵池古为秋浦，为池州府治所在地。贵池城西秀山门外里许有个村庄，“相传盛时，老杏万余株，连村十里，炫烂迷观，诚胜景也。”杜牧于会昌四年（８４４）秋九月至六年（８４６）九月，任池州刺史，历经三个年头两个春天。
据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的由霍松林、霍有明主编的《唐诗精品》中杜牧《清明》诗的《题解》认定：“此诗当是杜牧于会昌六年（８４６）任池州刺史时所作，层层布景，处处设色，以人物问答为中心，展现一幅江南杏花春雨图”（该书１９９５年１２月１版１印第４９７页）。
郎遂在《杏花村志》卷之一的《图序》中曰：“池州杏花村在郡治之西，立名不知
日方于何代。自唐刺史杜牧行春后名始著。《清明》一绝，凡樵夫、牧 无不取而歌之”。周疆《池州府同知》在清康熙十四年的《筑杏花亭碑记》中曰：“自有杜牧之《清明》诗，后村遂以杏花名。
”历经千余年，此地一直以杏花命名，曾叫过“杏花村”、“杏花乡”、“杏花大队”、“杏花公社”和“杏花村居委会”等，村内还有以“杏花村”命名的中学、酒厂等单位。
笔者同缪先生均非池州人士，手头没有池州、贵池的州、县方志可供查阅。
为廓清缪文所存疑的两个问题，笔者近年来曾在上海图书馆查阅了清和王申编纂的《大清一统志》、道光年间的《江南通志》、光绪年间的《安徽通志》、明嘉靖二十四年（１５４５）、清乾隆四十三年（１７７８）的两部《池州府志》和道光年间、光绪年间的两部《贵池县志》，以及清康熙二十四年（１６８５）刻本《杏花村志》，民国四年（１９１５）《杏花村续志》。
这几部从中央到村的古代方志中，都从不同角度肯定：杜牧《清明》诗吟的就是池州秀山门外之杏花村。其中清道光八年（１８２８）修、二十六年（１８４６）刻成的《贵池县志》，归纳各种志书作了综合表述：“杏花村。
府志：在秀山门外里许，有古井， 刻‘黄公清泉’四字。明天启间，顾太守元镜作‘杏花亭’于此地。邑人郎遂有《杏花村志》。《江南通志》：因唐杜牧诗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句得名……”该志刻有蒋韶《杏花村记》，并收有《唐杜牧清明》和《宋曹天礻右杏花村》诗二首（均见该志卷八“舆地志”、“古迹”第２０－２３页）。
其中《江南通志》被收入清乾隆年间编成的《钦定四库全书》，特别值得提出的，在明清两代各地所编修成书的３７５种（其中明代５２种）乡镇志中（有周庄、乌镇等名乡镇），贵池郎遂历经１１年艰辛编纂而成《杏花村志》（１２卷），经浙江巡抚采进报送清朝庭，作为全国惟一的乡镇村一级志书被收进《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七十七、史部三十三、地理类存目六”，经总纂官、大学士纪昀（１７２４－１８０５）等人审定，并撰《提要》以示肯定。
这就表明：杜牧作《清明》诗和诗吟池州杏花村，得到清政府的官方认定。
迹以名重，地以人传。池州城西杏花村自杜牧行春作《清明》诗后，晚唐杜荀鹤、罗隐，南唐伍乔、宋梅尧臣、黄庭坚、周必大、朱熹、曹天礻右、明佘翘、顾元镜、吴应箕，和清吴襄、袁枚等文人墨客、名家学者、仕宦贤人，纷至沓来，探古寻幽，在杏花村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诗文。
２００２年１月黄山出版社出版的由张本健、丁育民主编的《千古杏花村》书中，除辑录杏花村的古文献资料和十二景点外，共收入自唐杜牧后至清末的３１７位古代文人吟咏池州杏花村的诗词歌赋共７９８首（篇），其中标题直点“杏花村”的就有２３４首（篇）。
池州城西之杏花村真可谓“天下第一诗村”。
笔者上述与缪文相左的意见，不仅有各级古代方志和古文献资料作证，笔者还曾于２００１年清明节赴池州杏花村作了实地考查。为慎重发表意见，今年四月底，笔者两次赴池州杏花村作考证式的访问，听取了安徽省杏花村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詹晓荣先生关于杏花村古井文化园和“黄公酒垆”的全面介绍，实地考查了杏花村古井和文物、古迹，使我更加坚信：《清明》诗系杜牧在唐池州刺史任内所作；《清明》诗吟的就是池州城外之杏花村。
。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