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贾府的财产
贾府一定很有钱,先不说别的,就光是每个月的丫鬟小姐的月度消费额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还不说元妃省亲的时候盖的一系列的建筑等等,具体没法统计,也许通过贾府收入的来源就可以看出贾府到底多有钱了,有关的解释如下: 贾府的经济来源: 一、定期到礼部领取的“赏银”。 这笔收入,在第53回闪露一次,贾蓉去了一整天,才领回来。至于数量,只够“世袭穷官儿”过一次年用的,似贾府这样的庞大消费集团,是不放眼里的。 二、十几处“庄子”的租赋。 这些“庄子”不是贾府搞“土地经营”的产物,而是“国初”的“皇封”,也是“官养体制”的一种体现。 在第53回,借庄头乌进孝的口透露了庄子的数量和产量:宁国府...全部
贾府一定很有钱,先不说别的,就光是每个月的丫鬟小姐的月度消费额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还不说元妃省亲的时候盖的一系列的建筑等等,具体没法统计,也许通过贾府收入的来源就可以看出贾府到底多有钱了,有关的解释如下: 贾府的经济来源: 一、定期到礼部领取的“赏银”。
这笔收入,在第53回闪露一次,贾蓉去了一整天,才领回来。至于数量,只够“世袭穷官儿”过一次年用的,似贾府这样的庞大消费集团,是不放眼里的。 二、十几处“庄子”的租赋。 这些“庄子”不是贾府搞“土地经营”的产物,而是“国初”的“皇封”,也是“官养体制”的一种体现。
在第53回,借庄头乌进孝的口透露了庄子的数量和产量:宁国府有庄子八九个,荣国府的庄子虽然在数量上也是八九个,但面积却大于宁国府庄子几倍。荣国府一年的租赋总额为“二三千两银子”,宁国府的收入也就可想而知,这一点收入,连过年的开销都不够。
三、贾政的“官俸”。 贾政是贾府中唯一正式做官的人,他的收入是多少,书中没有直言,只写了他还需时时从家里寻求贴补。清朝官吏,做清官没法活的,因为“按例”领到的官俸只是一种皇恩的象征,无法依此活命,知县的月俸只有几两银子,连“中央”级官吏的月银也只有十几两、二十几两。
定期领取的“关银”,十七八个庄子,最初只是贾府第一代创业者兄弟二人的“收入”。这笔收入只由两个人及其有限的几个家属去享用,还是满宽裕的,颇也算得上“高薪阶层”。几代下去,人口数量和消费欲望一起膨胀,“内囊空了上来”的前景是一定要出现的。
“官养体制”的分配形态,因其财“源”带有纯“索取”性,支付者便一定要使之“秩序化”、“固定化”,否则将无法承受。但是,像政治本身就是“尊严”、“威风”的化身一样,一切吃“政治”饭的集团和个人都会本能地趋于奢侈、豪华,趋于“高消费”。
而且,在一切“高消费”中,首推政治消费。 贾府最大的一场政治消费便是元妃省亲,这笔开销的主体部分是建造大观园,和省亲仪典所需的人力财力。所耗银子的总量虽然没有详细披露,但仅仅“下姑苏请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一项“小事”,就动用了三万两银子,省亲的总消耗量也就不难推测了。
一节本属于生活消费的事,一经落在政治集团头上,往往很本能地便使之政治化,花钱买“神圣”。秦可卿死了,贾珍便凭白花上一千两银子为贾蓉捐了个“龙禁卫”。 此外如祭宗祠、宴除夕、庆生辰、结诗社,都讲的是排场,图的是“风光”。
仅王熙凤一个人的“生日宴”,就用掉了一百六十两银子。仅贾母“两宴大观园”中的一顿饭,就用掉了二十两银子,难怪刘姥姥迭叹“够我们庄稼人吃一年的了”。 消费额度的日益膨胀,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随着“奴役模式”的升格,造成日益严重的人力浪费与财力浪费。
贾府第一代创业者刚刚转入“纯”消费的时候,“主子”、“奴才”都不会太多。至几代以后,“合族”上下已经“四五百人”,其中“主子”不足二十人,单是贾母一个就役使八个大丫头,二三流丫头苦干。秦可卿的丧事,由王熙凤主办,单是第一次点卯,涉及的“婆子”、“丫环”就达一百零六人。
在“纯”消费集团内部,绝不可能有“廉政”,也不可能杜绝浪费。他们有时很悭吝,但又从不会节约。这是因为,在吃“政治”饭的集团内部,任何的“积财”形式都与实地生产无关,都是由“权力”转化而来。
多说一句话,多逞一点威,就能多捞些钱;少说一句话,本分一点,就捞不到钱。任何一个确有权柄的“主子”,都不会放弃榨取、盘剥。 在捞钱的事上,有的手面很大,有的则小家子气。前者如王熙凤,单是拿合族上下的月例钱去放高利贷,一年就捣腾出“上千两银子”,加上其它,数年下来为“五七万金”。
她的“高明处”在于将捞钱的主要活动放到府外去干,例如在铁槛寺从老尼姑手里揽了一件人情官司,一下子就捞了三千两银子。 和她的“手面”相比,别人的捞钱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在“主子”层人物中,最贪钱而又限于鸡零狗碎、小打小闹的人,首推那位邢夫人。
此人身为贾府的“大太太”,为人却猥琐得很,对“名”很淡漠,视“利”却如命。书中第46回对她做了个小介:“……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凡出入钱财,一经她的手,便克知异常。
”此人虽贪钱但无事捞大钱,只能干些揩油勾当。听说“儿子”贾琏盗卖了贾母的库存器皿,便赶紧凑上去敲诈了二百两银子。侄女邢岫烟借居贾府,每月只有二两例银,她也不放过。难怪她的亲弟弟傻大舅在暗中也把她咒得一文不值。
位卑近乎草芥的赵姨娘,虽然毫无经济权力,但也见缝插针,能捞一点就捞一点。儿子贾环上学,她便借机索取了八两银子的补贴。 似贾府这样的外无任何新的财源、内有日益走进“寅吃卯粮”、“盛筵必散”的境地。
这一点,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感觉到。 怎么办? 在“官养”温床上躺得太久的人,往往把“官养”本身看成神圣的“秩序”,为此而耻于在吃“皇粮”之外做任何有关生产、交换的尝试。贾府这些居住在“红楼”中的人所做的第一个“梦”就是:以为在“内囊空上来”的时候,单靠强化内部的权力秩序和经济秩序,就能延续这个纯消费集团的存在。
贾府内部的“分配”形态也有着醒目的等级性和固定性:贾母月银四十两,有权役使八个“大丫头”,二三流丫头若干;夫人级人物(王夫人、邢夫人)月银二十两,有权役使四个大丫头,二三流丫头苦干;奶奶级人物(王熙凤、李纨)自然又逊一筹,书中没有细说;姨娘级人物(赵姨娘、周姨娘)月银二两外加一串钱,只有权役使两个二三流丫头。
连丫头也是有等级的,大丫头月银一两,二三流的丫头月银一吊至几十钱不等。以上的“分配方案”,见于第36回。 在生活、流通、分配、消费的几个环节中,既不开拓生产之“源”,又不节制消费之“流”,单一在“分配秩序”上搞强化,搞加固,实际上既是一种缘木求鱼的式的奢望,又是一种画饼充饥式的迂腐。
第一个看出贾府好景不长、终将破败的是年纪轻轻就死了的秦可卿。她在死前给王熙凤托了个梦,除了讲些“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之外,还大胆地提了个建议:“赶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
”将“祖茔”由纯粹的祭祀场地变成有财源属性的生产基地,应当说,秦氏的设想是贾府有史以来第一次突破“分配”领域本身,而将经济意识拓展到生产领域的认冰跃。可惜,秦氏位卑言轻,而“祖茔”又是封建社会的“圣物”,她是撼不动的,故而才求助于贾府的“女强人”王熙凤。
王熙凤对贾府的经济活动介入得最深,影响力也最大。上至各种仪典、婚丧、家祭家庆的开销,下至合族四五百人月银的发放,都经她的手。基于经验,她对贾的各处弊端也有体察。例如第13回,她在“协理”宁国府时,就思考过这样五种“陋俗”:“一,人口混杂,遗失东西;二,事无专管,临时推委;三,需用过费,滥支冒领;四,任无大小,苦乐不均;五,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求上进。
”不过可以看出,她的思维深度很浅,偏重于“下人”,偏重于“细目”,提炼不出多少“大而化之”的东西。 王熙凤的“理财”本事有其出色处,这也许就是一直到今天仍被人视为“女强人先驱”的缘故。实际上,这是一种盲目。
王熙凤的身上有四个致命的毛病:一、她的“才能”都体现在对原秩序、原模式的强化上,无一具有开拓性。在她的介入的经济活动中,无一涉及对“生产”环节的光顾。二,她的“才能”用之于管理,都集中在对“下人”的监督和规范上,而同时又意在“悦上”。
赵姨娘被扣掉了一吊钱的月例,发几句牢骚,就招得她在背后大骂一番,而王夫人的丫头中死了个金钏,无意再补,这位凤姐却一定坚持“老例”。三,此人文化素质太低,管理手段较为原始、野蛮、动辄抽鞭子、打嘴巴、扣工钱,别无文明手段。
四、她为人太“私”,为自己捞钱的心太盛,单是高利贷一项就牟取了“五七万金”。 用这样的人去拯救贾府,实在是画饼充饥。恰恰相反,她的非法行为、野蛮管理、舞弊肥私只能加速贾府的破败。 值得一提的倒是年轻小姐探春,她的悟性比王熙凤要出色得多。
在她代管贾府财政的那段时间,曾大刀阔斧干了一件在贾府历史上有划时代意义的事将大观园“承包”给几个确有生产经验的“老妈妈”,仅这一项改革,就抵消了小姐们每月2两银子的“粉脂钱”,一年下来还有四百两银子的进益。
她这项改革,最有生命力的一条是使生产者的劳动付出与经济收益挂钩。 在贾府的经济史上,这是第一次将“资本增殖”做为经济振兴前提的改革实践,已经跳出了在“分配”秩序上作茧自缚的窠臼。 探春毕竟也是个位卑言轻的人,身为女孩且又庶出,她的改革绝不可能触动贾府的至高权力层,因之也是过眼烟云。
好在贾府的种种改革之梦并非都只是历史,它至少能对后人有所启迪:“官养体制”不解体,经济运转的最终归宿只能是破败。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