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冬笋的产品特点有什么故事介绍
麻糖担子,是以敲击一块铁片发出的叮当声,来招徕顾客的。那天在街头偶然想起问,没想到那响器兼工具的弯弯的玩意儿,真还有个名字,――小贩是个上年岁的人,不然也未必知道罢,――它叫“唤儿郎”。这名字,一下子在我心里,激起悠远的回音。 它正当叫这个。从前街市清静,任那清脆悦耳的乐音,悠悠扬扬地呼唤馋嘴的小儿郎们。不过得大人有钱,还得他们高兴,才能让小贩放下担子,叮叮地劈下薄薄的一片,叮叮地破碎了,滚上防止粘结的炒米粉,装在一片笋壳叶里送给你。 簸簸下的箩筐里,装着笋壳叶:众多笋壳叶,一片片飘落在我们清贫而深情的岁月里。 我们这地方竹子多,竹乡么。不说声播远近的蜀南竹海(那片楠竹林方圆百里,确...全部
麻糖担子,是以敲击一块铁片发出的叮当声,来招徕顾客的。那天在街头偶然想起问,没想到那响器兼工具的弯弯的玩意儿,真还有个名字,――小贩是个上年岁的人,不然也未必知道罢,――它叫“唤儿郎”。这名字,一下子在我心里,激起悠远的回音。
它正当叫这个。从前街市清静,任那清脆悦耳的乐音,悠悠扬扬地呼唤馋嘴的小儿郎们。不过得大人有钱,还得他们高兴,才能让小贩放下担子,叮叮地劈下薄薄的一片,叮叮地破碎了,滚上防止粘结的炒米粉,装在一片笋壳叶里送给你。
簸簸下的箩筐里,装着笋壳叶:众多笋壳叶,一片片飘落在我们清贫而深情的岁月里。 我们这地方竹子多,竹乡么。不说声播远近的蜀南竹海(那片楠竹林方圆百里,确实不愧为海),乡野的房前屋后,地头山湾,哪儿不见竹子清新的身影呢。
溪畔河边,更是郁郁葱葱。说多,还在品种上,随便哪个都能数出几种来,刚健婀娜挺拔纤细,丰姿各异,――四时八节都有竹笋拱出泥土;竹笋长高上林了,笋壳叶就自下而上四散飘零,有如一张张日历。 开春了,风就和软了,就带了花的叶的泥土的气息。
遇上艳阳天,我们几个娃儿有时就会约了“姑姑筵”,混混饨饨,欢欢喜喜,演习“吃饭是第一”的人生。当锅使的头号大碗里头煮的,多半是红苕。那时城里也吃红薯。也会在溪边,摘几根豌豆尖煮在里边。燃料倒不愁,养子沟两岸的硬头篁和慈竹,正在落笋壳叶呢。
这两种笋壳叶都好烧,一点着,卷筒在火焰的呼呼声中生动地展开,――小时候学拣柴,就是从拣笋壳叶开始的。笋壳叶最好发火了。我们也从小知道,少了一把火,都不得开锅的生活真谛。那时住在柴家渡,小街好长一段是半边街,临育江的一边,街房大段小段的阙处,就簇拥着葳蕤翠竹。
鸡爪竹雍容而伟岸,在竹丛中鹤立鸡群,笋壳叶特别大张,又厚实,但我们不拣,因为烧起来光冒烟;西风竹和水竹,笋壳叶又太小,我们也不拣;最喜欢的,莫过光洁的硬头空笋壳叶。小贩用来包装麻糖的,就是它。
不过五十年代消失的唤儿郎的声音,在前些年渐起的市声里重新响起,仿佛历尽沧桑,已变得苍凉而寂寞了。卖麻糖也已不再用笋壳叶作包装。开始,用裁作小方块的报纸,现在用一种再生包装纸。唤儿郎的魅力,是随着笋壳叶消失的么? 说起作包装,就还有楠竹笋壳叶:至今还用它包黄粑。
这种深褐色棱角分明的条块,陌生人见了,可能会以为坚实如石非食物。其实剥去笋壳叶,里面的粑粑可是又甜又糯的。以糯米为主要原料蒸制的黄粑,是川南人家过春节的传统食物之一。黄大多就用蒸笼蒸作一大块,再切片上桌;包作条块的,多半是为了作馈赠的礼物。
这多少有些“推食食人”的味道。哪家的年货,又称得上丰盛呢?当然,用笋壳叶包黄粑,毕竟属于山里的习俗,如果是坝下人家,要包也多用凉姜叶。那是种气味芬芳的宽长草叶。众多的笋壳叶里边,要说受到普遍重视的,恐怕还要数慈竹笋壳叶,――鞋底填好了,衬上一块,硬梆梆的好纳。
麻绳拉过鞋底里的笋壳叶,滋啦滋啦抒发着怜爱与安详。过年让一家老小穿上新鞋,曾是好多人家一年到头奋斗的目标之一呢。家家都要做鞋,但笋壳叶又不曾作了商品,哪里买得到的,全凭亲戚之间互通有无。不过就是城里人家吧,谁家又没户慈竹长得好、笋壳叶大张堪剪鞋底的乡下亲戚呢?这种人家,待笋壳叶飘落,也每每就拣了压平放好,以备别人来讨。
在乡下,如果有谁咳怪嗽,让厉害的人听了心烦,他就会用一句现成话回击:“笋壳叶毛毛巴着你的喉咙了!”这就是指的慈竹笋壳叶了,它的毛特多,很螫人的。所以携带慈竹笋壳叶,就要用一截竹子劈破夹了,手持另一头,如特长柄扇子。
慈竹笋壳叶压平了,还可以悬挂在稻草人的双臂上,在风中豁啦啦地响。稻草人也是种大地雕塑,我总以为这种头戴笠帽栉风沐雨守望田垅的造像,是农夫自我欣赏的创作。如今倒是不多见了,春天的田野,因此多少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也许雀鸟少了,也许就是农民,也少了那种田园风味的情致罢。要讲陶冶性灵,竹笋不仅施惠于大人,也施惠于孩子。比方它就养育了可爱的笋子虫。金龟子、蜻蜒、萤火虫……多少儿童的爱物消失厂,唯有这种硬壳昆虫,每年仲夏,依然在孩子们手上飞舞! 捉笋子虫要在清晨,趁它们还在吸食笋汁的时候;笋子虫认准了西风竹和慈竹的笋子,将长长的喙深深钻进去,吮得全神贯注的。
有时一颗竹笋上,就蠢头蠢脑地爬了四五只!山民逮了,装在掏了罅的青竹筒或者纺锤状的小蔑篓里,携上街来卖几个“耍耍钱”,――卖时还要手举串着笋子虫的竹枝作标识。飞舞的笋子虫,好像枝头绽开的金色花朵。
笋子虫不仅有着华丽的烤漆光泽,还善飞,小孩买了,也用竹枝串了它的前腿,晃一晃就飞了;飞累了,歇歇又飞。如果喂它的竹笋或者梨核,能活好多天呢。西瓜皮也可以喂,只是要拉稀, 可能因为西瓜性凉罢。笋子虫的幼虫叫笋蛆,生活在竹根下的泥土里,白白胖胖的,挖了焙干放油炒了,又酥又香,是上了闲书的佐酒佳品,可惜不曾尝过。
竹笋味美这自不待言,林语堂先生显然是个竹笋爱好者,他作过如是赏析:“一般人爱好竹笋为吾人善辩滋味的典型例证,它既不油腻,却有种不可言辞的腴美之质。不过最主要者,为它倘与肉类共烹能增进肉类(尤其是猪肉)的滋味,而其本身又能摄取肉类的滋味。
”可谓深得竹笋菜肴个中三味了。 相传古时候有个孟宗,由于母亲嗜食竹笋,而正值寒冬无处寻觅,在竹林中急得直哭。我想他那儿要么没有楠竹,要么就是他不会招冬笋。我们这个地方冬天生笋的竹子不少,但冬笋却特指桶竹笋。
冬笋是没有拱出土的。在毫无形迹的林地里,挖出薯块般一串一串的金黄竹笋,让人见了有些神秘。冬笋的鲜嫩爽脆为其它竹笋所不及,为笋中极品;烤作笋干,片片指头大小坚实莹润,叫玉兰片,是传统的山珍。楠竹生冬笋,也生春笋;春笋也特指摘竹笋。
“雨后春笋”,也只有头角峰峰的桶竹笋才配得上――虎虎如春笋,那真是生意盎然的 象征。都是楠竹笋,但作为食品,春笋的身价就不及冬笋。春笋是量大。在蜀南竹海,每年清明前后,说挖的春笋堆成山,并非夸张。
竹海实在太宽阔了。春雨一下,蔚蔚萧森的桶竹林中,春笋万头攒动,乍看都作挺然翘然状,但就有那么少数不能上林,得趁新鲜挖起来。这当然也需要经验。春笋主要用来制作笋干。一剖两片那种叫打卦笋,属中档货色;嫩尖却也充了玉兰片。
竹笋现在被叫作绿色食品了,很走俏的,竹海宾馆因此创作了竹笋全席,满桌碗碟,尽是白嫩丰腴的竹笋! 我们这一带当然吃竹笋。一向都吃。大宗上市的笋干,在秋末冬初有石竹笋,剥了壳扎成束卖;入冬有冬笋,开春有春笋,春未夏初就该吃苦竹笋了。
过日子当月的那些竹子,比方慈竹,通常是不挖笋子吃的。林语堂先生关于竹笋的说法,我以为前半精当,后半则有不尽然处。说竹笋仅仅不油腻,实在轻描淡写了。岂止呢。从前说起吃笋子,老人常常就告诫:“可惜油!”仿佛那是奢侈的念头,应予制止;也许有些偏见,却确乎又是苦寒日子的经验之谈。
食油是宝贵的。煎一顿竹笋的油够煎几顿菜这且不说,少了油,竹笋干脆就是嘈人的代名词。特别是新鲜春笋。所以,哪怕守着新笋簇簇的山林,山民在挨饿的时候,也宁肯吃芭蕉头而不敢吃竹笋的。吃了人更抵不住,――肚子不仅空落落的,还乱糟糟的了!苏东坡和他那帮古怪朋友喜食烧竹笋,名之“傍林鲜”,当也同我们小时候一样,偶尔为之罢。
而且仅仅尝个鲜,不图填肚子。我甚至揣想,他们烧食的也是苦竹笋或者水竹笋,因为这两种竹笋味道鲜美不说,还不那么嘈人。那次有幸在蜀南竹海躬逢盛饯,见远道而来的客人,对竹笋全席新颖别致的菜式赞不绝口,心眼灵动的,将菜单端了作纪念,让旁人后悔不迭,一时沸沸扬扬。
不过说实在的,我却始终没有吃出什么特别的好处,而且也怀疑别人吃出了什么好处。多了,就串了味了。还不都是油腻的竹笋!席间,竟不由得想起苦竹笋煮酸菜汤。那汤里每每还有清香的碧绿的嫩碗豆。薰风渐起,燠热的天气,使那醇厚清新的汤味,好生受用! 我想起在牛路岩上当农民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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