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亲情的文章3篇(200字以内
我的母亲
“丝丝白发儿女债,道道深纹岁月痕”,转瞬三十载,我们已成人,母亲却丝丝白发,道道深纹了。曾经,我对母亲说,我要她幸福,不要她掉一滴眼泪。可如今,每见母亲娇小瘦弱的身影,我就无比愧疚,实在想不起来我为母亲做过什么。
母亲,兄弟姐妹共四人,在她三岁那年外婆就辞别了人世。外公,不仅人老实,而且多病,加之阶级成分不好,日子特别难过!大舅,是家里的顶梁柱,凡事他拿主意。家里缺粮,大舅就偷偷地去地里刨点红薯或土豆,趁着半夜夜深人静时煮熟了,然后将兄妹几个一一叫醒,等到大家吃饱公鸡差不多也开始打鸣了。 难怪母亲总对我们念叨,“要不是你大舅,就不会有你这个妈了”,在她看来,大舅犹如...全部
我的母亲
“丝丝白发儿女债,道道深纹岁月痕”,转瞬三十载,我们已成人,母亲却丝丝白发,道道深纹了。曾经,我对母亲说,我要她幸福,不要她掉一滴眼泪。可如今,每见母亲娇小瘦弱的身影,我就无比愧疚,实在想不起来我为母亲做过什么。
母亲,兄弟姐妹共四人,在她三岁那年外婆就辞别了人世。外公,不仅人老实,而且多病,加之阶级成分不好,日子特别难过!大舅,是家里的顶梁柱,凡事他拿主意。家里缺粮,大舅就偷偷地去地里刨点红薯或土豆,趁着半夜夜深人静时煮熟了,然后将兄妹几个一一叫醒,等到大家吃饱公鸡差不多也开始打鸣了。
难怪母亲总对我们念叨,“要不是你大舅,就不会有你这个妈了”,在她看来,大舅犹如生身父母。
随着岁月的增长,我们兄弟俩逐渐懂事。记得那时,母亲稍有出错,奶奶就会无休止的训斥她,母亲却总跟没事似地轻柔一笑。
时间一长,我俩便为母亲抱不平。
一天中午,趁奶奶睡觉,我们就往凉蓆上倒凉水。奶奶醒来后,吓了一跳,但没有责骂我们,反而拿了糖来,我们坚决不要,而是要她对母亲好。事后,本以为母亲会表扬我们。
没想到,从没动手打过我们的母亲,脸色紫清,声音颤抖,风也似地到了我们跟前,双手像钳子般地牵住了我俩的耳朵,“她,可是你的奶奶呀,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懂得孝敬老人呢!”说着,母亲就松开了手,自个儿伤心地哭了起来。
是啊,母亲这人,怎么说呢?在别人眼里也许就是一个极普通的农村妇女,而且只字不识。但对于我来说,母亲的份量却比泰山还重,好些时候我都想好好地写一下我的母亲,但终归未能成文,因为我特别害怕,我笨拙的文笔会有损母亲的形象。
母亲,总是默默地做着事情,从不多说。有一年父亲去了内蒙,母亲就常去问神求签,一天刚回家就急促地催我,“快发电报给你爸,让他快回,我求了一个下签!”,直到长胖了一点的父亲平安无事的站到她的跟前时,母亲才总算高兴了起来。
中学时,我和弟弟分别于两所中学住校,母亲便忙了起来,不断地给我们送菜,由于母亲对学校作息时间不太了解,所以有时赶不上点,有一天母亲来时,我们课间休息完,不到五分钟。母亲的身影在窗外晃了一下,很快就走了,我的心也静了下来,心想母亲走了就好,千万别冻着,外面可是寒天大雪啊。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当我从教室出来时,母亲来了,从怀里拿出了被她用棉衣裹得暖暖的菜盒,而母亲自己,脸色特别地难看,嘴唇明显发紫,母亲的手好凉,当我抓在手里时,我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妈妈,你为什么不让老师叫我,你在寒风中可是等了近一个小时啊!”见我这样,母亲笑了,“哭啥,没出息,我还得给你弟弟送菜去呢,安心学习啊。
”
母亲,就这么简单,习惯性地做着一些她认为很简单的事情。本来,我有两婶:二婶,在成都;大婶,在老家,但身体不是太好,而且脾气也相对要差一些,三个儿媳中首选母亲的性子最好。奶奶瘫痪后,母亲主动要求伺候。
俗话说“久病无孝子”,但三年来,直到奶奶去世,每一天,母亲都手把手给奶奶喂饭,还要为奶奶端屎递尿数十次,就是酷热伏天,也从无怨言,无论谁进到奶奶的屋子,都很难闻到一点异味,因此,乡亲们无不赞叹母亲的孝道。
那时,父亲见母亲瘦了好些,很是心疼,也曾抱怨过,对在外做官的二叔最为不满,他的条件最好,对老人的关照却最少,这种话父亲就说过那么一次,再没说过,因为母亲特别生气,“我妈死得早,我懂的东西少,多亏了老母亲教我呢,你的妈就是我的妈,你跟他们比啥?尽自己的良心嘛,这么简单的事,我又不是做不了!”
因为母亲的善良与热情,很多乡邻都会找到母亲帮忙,小到纳鞋底,大到别人借钱,只要自己稍微能行,她都绝不拒绝。
甚至有外来收废品的人,路过家门渴了、饿了,母亲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人以帮助。
三十多年来,母亲从没对我们兄弟俩说过一个“爱”字,我们也一样,从来不说,也许只有行动才是最好诠释。离家十一年,我渐渐感觉到,母亲越来越絮叨了,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我穿暖吃好,在外好好干……我们要在家一天,母亲就一天不闲,一会问我回了家是否习惯,一会又找来件衣服叫我别着凉,一会又问我们喜欢吃什么……我偷偷地问父亲,“母亲咋变得这样了?”父亲的脸色“唰”地难看了起来,“你妈没变,我看是你变了,你知不知道,你妈怕耽误你工作从不问你回来不,但每到年底她却总对我说天天梦到你!”
父亲的话让我怔在了那里,我注意到,母亲的白发又新添了厚厚一层,额头的岁月痕更深了,手背上的血管,如条条蚯蚓在爬行……这都是因为我们?因为我们是母亲的儿子吗?
每次临行,本就不多的行李,硬是被母亲和父亲抢到了他们的肩头,尤其是母亲,个头不高,特别瘦弱,我不让她拿,她却非要跟我争,我说我空着双手,让路人看着也不舒服啊,母亲火了,“长大了,你就不听妈的话了吗,我愿意,关别人啥事!”拗不过母亲,我只好随了她。
很快,母亲满头大汗,我要换她,母亲依然不让,而且还乐呵呵地冲我笑,“你记住,长多大你也是我儿子!”就这样,我们走一程,母亲絮叨一程,直到我独自拿起行李时,我才真正领悟到“母爱”的含义。
弟弟在广州打工两年,母亲曾多次来电,“阿文,你弟弟的电话老是不通,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你给我试试,联系上了,就让他给我们回个电话!”母亲的话,总是那么简单,连一个“想”字都听不到。
弟弟去世后,我们从广州回来,半夜到家,那晚的雨很大,母亲已开了门在等着我们,母亲木然地坐在那里,身子明显地颤抖着,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也没对我说太多的话,只是问我,儿子,回来了,外面的雨好大啊,你将阿武放好了吗,你冷吗,你累了,快睡吧,对,饿了吧,妈给你做饭去。
……我,不知道如何安尉母亲,静静地去了卧室,就在我刚刚躺下的时侯,我听到了母亲凄厉的痛哭声。那晚,我们谁也没睡着。第二天,母亲起得很早,见我早起,母亲生气了,你够累的了,怎么不多睡会儿。面对母亲,我无言以对,我明白,这是母亲希望她的另一个儿子好好的活着。
回到单位后不久,一天夜里九点,父亲突然来电说,晚间回家途中,母亲遭遇了毒蛇,现在已从脚下肿到了膝盖。怎么办?我的脑袋就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我不知道,假如我的母亲有点什么闪失,我的日子还要如何走下去,我实在是没有往下面想的勇气,我想回家,可是现在最需要的是急救,一句话,我的母亲不能有任何闪失。
大舅,我想到了大舅,他在街上方便叫车,我立即打了电话给他。然后,我才让母亲接电话,是母亲的声音,而且我的母亲在哭,听到我叫了一声妈后,我们母子俩几乎在同一时间里痛哭失声,母亲的话让我出乎意料,“阿文,假如妈不在了,你怎么办啊,我的孙子,你的父亲怎么办啊!”听到母亲这么一说,我的“火气”直往上蹿,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妈,说什么呢?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千万别着急,只要你不着急,很快就会好的!”当时,父亲也对我讲,老家有不少被蛇咬的人都被看好了,所以我的心总算不再悬着了。
从那以后,我就总是做一些回到老家的打算。我想,因为弟弟的离开,父母所遭受的失子之痛是特别巨大的,回到老人的身边多陪陪他们可能会好些,没想到母亲说,“我们都习惯了你们兄弟俩长期在外的日子,就当你们都还在外面,还要好多年以后才回来吧”。
我理解母亲的心情,在父母跟前我总要伪装出多么地坚强,有谁知道,当我欲转身离开母亲的时候,我的泪竟是那么地随意如流水。
每一次回家,每一次离别,每一次生病,每一次……都会让我特别的想我的母亲与父亲。
几年前,我将母亲接到北京呆了两月,以后想让她再来时,母亲说啥也不来了,她说她不习惯,其实不用想我也知道,母亲是不想给儿子增加负担,但我又实在是无法勉强母亲不愿意的事情。
每当我要从家里离开的前夜,天还没亮,在朦朦胧胧中我就总会听到一个不太清淅的声音,细细一听,我才明白,那是母亲在为她临行前的儿子祷告,祈求主赐与他力量,赐与他平安。
看到母亲双手交叉,虔诚的默默念叨地样子,我真的好难过,母爱如天,母爱如海,但做为儿子,在任何时候,我做到母亲这样了吗?我需要认真地反省,也像母亲那般的虔诚。
父母,都是最无私最伟大的。
父母对我们的爱,作为儿女,我们倾其一生也无法报答!我们只有好好的生活,才是对父母之爱的最好回报。至今,我也想不起来:我为父母亲做过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
写到这里,我的心湿了,我的眼睛湿了,这辈子我欠父母的太多太多。
我想,天下为人儿女的朋友们,也许大家做的都比我好,比我多,但我今天还是要说:朋友,趁父母有生之年,尽我们的最大能力吧,愿天下父母都开心!
轮回父女情
父亲的脾气越来越坏了。
我去省城出差,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在冰箱里准备菜,上了火车给他找电话,叮嘱他这两天去超市买菜,不想做就在楼下的那家“怡然居”凑合一下。
我的语气是委婉的,他还是发了火。他说:“我知道你是嫌我了,不想给我做饭就明说,干吗跑那么远啊?我自己有手,不会做吗?”
他把话筒挂得很用力,可以想象他那一脸怒气的样子。
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巷口看人下棋。我一下车就看见他了,因为他的眼睛正往这边瞟。他大步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我说:“是来等我的吧。”他否认:“我是来看棋的。”我不揭穿他,每次我回家都看到他在看棋,但是,我一下车他就能看到我。
他这棋,看得可真是心不在焉。
父亲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喝两口,以前喝勾兑的劣质白酒,后来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医生限制他的酒量,只准他喝好酒。他就戒酒,说是喝不起那么好的酒。他很努力的戒酒,戒得自己心烦意乱,戒得自己寝食难安。
医生说:“上年纪的人强行戒酒,往往适得其反,通常是酒还没戒掉身体已经垮掉了。”我说:“都一把年纪了戒什么酒啊,你女儿女婿不是常常在外面应酬嘛,给你拎一瓶酒回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以后,我和丈夫参加宴席便多了一项带剩酒回家的任务。
只是,我和丈夫参加酒会的机会不多,而且碍于面子,也不好每次都把剩酒拿走,有时,就只好买酒回家哄他。丈夫心实,好几次都让他看出来是买的酒,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们知道,父亲是心疼我们的钱,以后再买酒回来,得先开封,制造出剩酒的假象,那样,他才能喝得心安理得。
吃过饭,我献宝一样拿出一件大红的T恤衫给他,他一看便跳起来:“你这是给我买的吗?我又不是唱戏的。”
我只想着他上了年纪穿红色的显得精神,这年又是他的本命年,却忘了他这一辈子只穿灰蓝二色,老是对那些穿得像“老妖精”的同龄人嗤之以鼻。
他愤愤不平地把衣服扔到沙发上,“噔噔噔”地回到自己房间,“砰”地关上了门,几天后,我却看见他穿着那件红T恤跟身边的人讲:“我本命年,女儿给买的,怎么样,看着精神吧。”
其实我理解他的。
他六十多岁时没了老伴,背井离乡来到城里,生活得孤单、寂寞。他把唯一的女儿当作生活的重心,所以,他听到我出差就会生气,他的喜怒乐都只能向我倾诉。老话说,老小老小,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年纪是个很无奈的东西,岁月带给我们的性格变化,我们逃都逃不掉,他也不想伤我的心,但正是因为他爱我,才会在我面前释放自己所有的情绪,想想我们儿时在父母面前的无理取闹,再想想老人在儿女面前的喜怒无常,这其实才是完整的一个哺育与反哺过程,个中自有辛酸,但因为有了爱,就用笑包容一切。
我很认真地对他说:“曾经,我是您任性的孩子,现在您老了,您也是我的孩子。”
她押了一生的岁月
家里有一本相簿,贴满了年代久远,但却保存得极好的照片。
照片里的那个少女,标致美丽。漆黑发亮的头发,长可及肩;长长的丹凤眼,隐隐含笑。她穿着时髦的泳衣,倚在游泳池畔的栏杆上,星星点点的阳光在她脸上跳跃;她穿着紧身的格子长裤,骑着脚踏车在马路上奔驰,黑黑亮亮的头发在风里神气地飞扬;她穿着圆领细腰的大花裙,斜斜地坐在如茵的草地上,笑容比周围嫣红姹紫的花卉更为灿烂。
照片中的这位少女,如今已经65岁了。她是我的母亲。
结婚之前,没有任何人相信,母亲能够吃苦。外祖父是怡保数一数二的殷商,拥有一幢占地极广的双层大宅。虽是富商,然而,外祖父全无伧俗的铜臭味。
相反的,音符和书香,满屋飘溢。
天生聪慧的母亲,在这种优渥的环境里,逐渐成长为一名极为出色的女性。她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入水能游,出水能弹(钢琴)。她不但通晓中英双语,而且能写出一手流畅的好文章。
1945年,被誉为“抗战英雄”的父亲,在拜会怡保侨领外祖父时,看到了坐在小厅里为外祖父处理文件的母亲。
惊艳。
从此,外祖父那座大宅便变成了一块强力磁石,每天晚上,风雨不改,父亲一定准时报到。
终于,成功地俘虏了美人心。
婚后的生活,时而安定,时而坎坷。父亲曾与朋友在一个唤作“和丰”的地方开采锡矿。然而,由于所投资的那一大块土地锡米不多,因此,那几年的辛苦便白白付诸东流。
我出世时,父亲已是个小酒铺的店主了。
小小的酒铺里,访客川流不息;然而,这些来访的人,谈酒不买酒,他们谈文化、政治、社会、理想。每每尽兴而归时,生性慷慨的父亲便把一瓶瓶的酒送人。这种“特殊”的经营方式使小酒铺的赤字愈来愈多,最后,闭门大吉!
这时,一向热衷于文化事业的父亲,高高兴兴地办起报纸来。
这份报纸,取名《迅报》。
筹办《迅报》期间,家中的经济拮据不堪。我们住在一所无电无水供应的茅屋里,屋外乱草丛生、群蚊飞绕。一条邋里邋遢的河,日夜不停地在屋外呜咽抽泣。
有了三个稚龄孩子,母亲的家务永永远远也做不完。
婚前那一双保养得极好的手,粗糙了,起泡了,生茧了。童年里最为清晰的一个印象是:穿得极为朴素的母亲,蹲在地上,用竹枝扎成的扫把,一下一下清扫地上的污水。
那一年农历新年,近在眉睫。可是,米缸却有断炊之虞。
夜极深,爸爸还在外头奔波张罗。母亲煮了一锅稀稀的白粥,三个小孩儿狼吞虎咽。母亲坐在桌旁,双眉微蹙,不言不语。她面前的那碗白粥,没了烟气,冷冷的、白白的、圆圆的一团,好似一张血色被抽离了的忧伤的脸。
远处,隐隐地传来了爆竹的声响,稀稀落落的,好像是星星点点的喜气,可是,这喜气,却是摒绝在我家门外的。好不容易等到爸爸回家来了,两个人相对看时的表情是没有表情。
外祖父对于女儿困窘的情境并不是视而不见的,可是,母亲倔犟的傲骨却使她不肯接受任何来自娘家的接济。
而情操极高的父亲,对于金钱的概念始终很淡薄。夫妻两人打定心意,齐心协力地咬紧牙根以渡过人生这一段萧瑟酷寒的黑暗期。
在贫穷的夹缝里为三餐营营碌碌的母亲,精神生活却是丰富多彩的。她为父亲的《迅报》写长篇连载小说,笔触细腻,情节曲折,据说拥有不少读者呢!
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母亲低着头在沾着油迹的木桌上写作时那美丽绝顶的神情。
煤油灯里闪烁不定的火舌映照在褐色格子的稿纸上,好似无数小精灵在快乐地起舞,母亲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整张脸的轮廓显得非常地柔和。在这个全神贯注地进行创作的时刻,她不是母亲,不是妻子,她是她自己,一个完完全全的自己。
除了创作,母亲也自行翻译外国的文稿。她对语文,有着强烈的兴趣,数十年来,不论处于顺境或是逆境,她都不曾放弃阅读。常常涉猎英文杂志报纸的结果,使她有了极强的英文基础,因此,从事翻译,得心应手。
文化事业,是恒远地寂寞的。父亲创办的《迅报》,在苦苦支撑了三年之后,因为曲高和寡而闭门大吉了。
这时,父亲决定离开怡保,南下新加坡另谋发展了。下这决定时,家中老幺刚出世不久。
母亲在初生婴儿不断啼哭的烦乱里,在稚龄儿女不停吵闹的慌乱中,保持着高度的镇定,有条不紊地把行李一件一件地打点好。
1958年,我们一家子挥别了淳朴美丽的故乡怡保,来到了当时繁乱而不繁华的新加坡,在地点偏远的火城,租下了一个房间,一家六口挤在一起住。
初到异乡的父亲,在他哥哥的协助下,当起了建筑承包商。早出晚归,日夜拼搏。
母亲呢,足不出户地照顾四个小孩儿。外头的花花世界,她连看一眼的兴趣也没有。邻居的东家长、西家短,她充耳不闻。
柴米油盐酱醋茶、尿布桌布窗帘布,是她生活的全部。写作与阅读,和她已成了毫不相干的两码事。
在那段年轻的日子里,我曾是母亲眼中的刺猬。有一回,闹了情绪,受了责骂,足足几天,不和母亲对话。
晚上,她一边抹桌子,一边叹气,说:“我是你母亲呢,怎么说你几句就当我是仇人。”
我抬头看她,就在明亮的灯光下,我看到她头上闪出了几根刺目的白发,眉眼处也牵出了几道惹目的皱纹。
我很震惊。
母亲居然有白头发、有小皱纹了呢!千句万句“对不起”,悄悄地在心底响了千遍万遍,可是,说不出口来。
上了大学,忙着适应新生活、忙着结交新朋友,就算是周末也好似蜻蜓点水似的,轻轻一转,又飞离家门,在外头辽阔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大快乐。
这时,父亲的事业已经有了很好的基础,生活过得很宽裕。孩子又一个个长大了,母亲有了可以随意外出看戏购物的时间、自由和经济能力,可是,她依然还是足不出户。她窝在家里,弹钢琴、读书报、看电视、听音乐。
这些,原都是她生活里的最爱,可是,生命里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为生活而挣扎,她默默地痛苦地把它们都放弃了。现在,有了重温旧梦的机会,她当然紧紧地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充分享受了。
母亲偶尔外出,也是为了拾掇青春期间曾有的快乐:她去游泳。
尽管“荒废”了那么多年,可是,她的泳术并不曾生疏。一跳进蔚蓝的池水里,她便化成了一条灵活的鱼,溜溜滑滑地由一头游到另一头去。整个游泳池的水,都感染了她的快乐而轻快地荡漾着。有时,亲戚从外地来访,大家一块儿到马林百列公园去野餐。
这时,母亲便会租一辆自行车从草地中央的羊肠小道飞来驰去。
我大学毕业那一年,五十余岁的母亲“自动请缨”地为我誊抄洋洋十多万字的毕业论文。伏在闪着亮泽的花梨木桌上,母亲心无旁骛地把秀丽如花的字一个一个嵌入纤细的格子里。
去年,当上了专科医生的弟弟把父母亲都接到英国去住了。母亲寄来了大沓的照片:在伦敦大桥下的、在蜡像馆与伊丽莎白女皇合摄的、在泰弗加广场让鸽子站在肩膀上拍摄的……全都显得神采飞扬。
在给我的信里,她说:“几十年来,活在琐碎的家务中,整个人都好像是套在一个固定的模式里,很腻。
现在,来到了风光明媚的伦敦,过着不必为开门七件事而烦心的生活,我好像亦回到了青春期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里。这些年来,养儿育女的艰辛,一言难尽;但是,在舒适的晚年里看到儿女事业有成,那种满足感和成就感,也是我难以描绘的。
”
然而,母亲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是她押了一生的岁月而换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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