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顾?(顾吉安)扬州人画家
耿鉴庭
一
吾家业余从事??曲,已达四世,抗日战争开始,遂中缀,胜利后,吾父已老,吾则医务太忙,遂无暇及此,但对一些史实,还是经常注意的。今扬州文化界同人,以扬??情况下问,因将数世相传,及闻诸潘啸岩世叔,佘少赓先生,吴养和道长,等者,及余所亲历者,随忆随录,不计工拙,聊存故实云尔。
二
在明代后期,江西的大作曲家汤显祖,即常来往于扬州。经过明末清初的“扬州十日”,扬州遭受到糜烂,城市的面目全非。康熙间,孔尚任,曾数度流寓扬州。乾嘉间,蒋心余,吴锡麒等,也尝作曲于扬州,这对扬州的??曲,起到了提倡的作用。 康熙到乾隆时期,扬州??曲比较旺盛,有了以演??曲为主的专门戏馆,因而...全部
耿鉴庭
一
吾家业余从事??曲,已达四世,抗日战争开始,遂中缀,胜利后,吾父已老,吾则医务太忙,遂无暇及此,但对一些史实,还是经常注意的。今扬州文化界同人,以扬??情况下问,因将数世相传,及闻诸潘啸岩世叔,佘少赓先生,吴养和道长,等者,及余所亲历者,随忆随录,不计工拙,聊存故实云尔。
二
在明代后期,江西的大作曲家汤显祖,即常来往于扬州。经过明末清初的“扬州十日”,扬州遭受到糜烂,城市的面目全非。康熙间,孔尚任,曾数度流寓扬州。乾嘉间,蒋心余,吴锡麒等,也尝作曲于扬州,这对扬州的??曲,起到了提倡的作用。
康熙到乾隆时期,扬州??曲比较旺盛,有了以演??曲为主的专门戏馆,因而那一条街,即名为“苏唱街”,直到现在,其街仍在,大致是在咸丰间,因为兵燹,戏馆即已莫可踪迹了。
??曲在扬州,不是太风行的剧种,大致是因为文学性强,含蓄多而高峰冲突少,加之苏白不太能听懂等等关系。
可是,在乾隆南巡时沿龙舟所过之处,分设??台,曾极一时之盛。但在日常,仅是间断上演,不是每天都演,要算是少数剧种,不像花部戏,除了国孝期停演以外,几乎天天可以见面。
在乾隆历次南巡的极盛时期,扬州也出现过一些专业班子,先后有老徐班,大洪班,德音班,春台班等,行内又分为内江班与外江班。
姑不细述。
由于扬州为长江运河的交叉点,在筑铁路以前,为东南入京必经之处,因而为国内学者,常来常往之地;交流融会的机会,就比较多,所以,在扬州的整个学术方面,就能掩有众长,而在??曲方面,也成为南曲,北曲,都受欢迎之地。
三
嘉庆以后,道光间,??曲在扬州颇为流行,但化装上演者不是太多,文人雅士之“清唱”者多,由“看??曲”改为以“听??腔”为主。不动大锣大鼓,但用弦、笛、鼓、板, 悠扬顿挫,无论从曲辞方面,配音方面,都极尽“雅”之能事,尤其是那些无事而怕吵的老封君,老太太们,以及闺秀们,都很欢迎,都很乐听,因而风气为之一变。
四
扬州又是一个作曲地点,和曲谱的定稿地点,如蒋士铨先生(1725-1785,字心余,又字清容,苕生,号藏园,江西绍山人,乾隆二十二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常来往于扬州,又曾一度居于皮市街真君巷,巷内有供奉许真君的大殿,乃江西会馆的一个部份,其旁的馆产住房很多,咸丰年间已焚毁。
蒋氏曾主讲于安定书院,继而盐商马曰■■又延之于玲珑山馆。蒋氏生平爱作曲,曾作杂剧传奇十六种,其中的《临川梦》等九种,称为《藏园九种曲》,他的戏曲诗文等大部份作品,均收入了《忠雅堂全集》九种曲中,有一种《香祖楼》传奇,上下二卷凡卅二■■。
扬州八怪之一罗雨峰先生, 为其题七绝诗八首,复写论文一则,首页有“两峰外史评文”的结衔。其《四弦秋》传奇,王梦楼先生为其题七古一首,江春(鹤亭)为其题七绝四首。又为之作序,梦楼为其题评,鹤亭为其正拍。
其《第二碑》罗两峰为之题七绝二首。 其《一片石》则真州吴承绪(芬馀 )为其正谱。其《桂林霜》一剧,甘泉秦黉为之题七绝二首,真州江昱(松泉)亦为之题七绝二首,江春也题七绝二首,可以间接说明,这几种,大都撰写或定稿于扬州。
五
由于蒋氏作品,文学意味太浓,故重复上演的不是太多。查剧本之创订,必须有史事,有文采,有?味,更重要的是其中要有“戏”,蒋氏之剧本,前二者很突出,第三点因是江西人,江西人的读音与湘鄂音相近,与吴音距离较远,所以就必须让演员先演一演,唱一唱,如果字眼儿里有点疙瘩,有些拗口,就必须服从唱与舞的需要,加以改正。
他的“所填院本,朝缀笔翰,暮登氍毹”,主要是预演,并请行内人提出宝贵意见,加以订正。正因为他写的戏曲,都是创作,所以,爱好戏曲者,都要来争取■■新,看头水戏。
六
自从嘉庆间,吴■■人由编修官至祭酒,乞归东南,卜居扬州,先后主讲扬州与安定书院,暇时喜听??曲,鉴于曲词与道白,念错者有之,俚俗者有之,往往主动帮助演者,在不违悖唱腔的原则下,略事修改,使其能于雅俗共赏,也常试度新曲。
惜未能选入《有正味斋文集》。这一点,在新编的《辞海》里,特为点出他“也能诗及词曲”,便是说吴氏之所长,不仅骈文而已。余曾于其玄孙吴养和同道前辈处,见其残稿,乃写于账簿纸上,当时年幼,末尝加以重视。
养和先生逝世以后,再往访求,已作废纸处理矣,惜哉!
扬州与北京,称??曲为“雅部”以别于“花部”,在扬??的“雅”字上,是与吴先生有点关系的,他意在使其能雅中更雅。
七
嘉庆初,先高祖有山公因街邻邓石如先生之介(时邓公居地藏庵)得与包松溪盐商家桥梓相识,包为丹徒籍,乃商总之一,在扬行盐。
先高祖受聘,为其修造园林,磊石穿池。尔后,先曾祖松年公,又受聘馆于其家,课其子孙,松溪先生又购得旧圆,拓新楝宇,改名棣园,先曾祖又受委为其规划设计如育鹤轩,连柯别墅、戏台、水榭等多出其手。戏台以演??剧为主,更主要的是借其台进行??曲新剧本的预演。
有专业班子及专用衣箱。作曲家每成一出,或新改一本,必借台借班试演。一时名士,常诣园中作琴樽之集,兼观新戏,对剧本音律,声?、化装、身段、道具、配音等。从各个角度提出修改意见,加以订正。
先曾祖因馆园中,久之,且为其兼管园务,遂对戏曲形成之种种程序,体会较多。
因为打本子与演唱是两回事,脚本必需服从演出。由于载歌载舞,典词尽管写得美好,而唱起来,演(舞)起来,往往就不协调,有困难,就要随时改正,平改仄,仄改平,刚改柔,柔改刚。好在中国古典同义字多,可任其选择。
又在张口音、合口音方面,要特加注意,因为关系到■容,旦角不能用张口音,老旦必须用张口音。一本戏的定稿以前,必需先过“台上关”、才能出得去。据说,《长生殿》就是因为关起门来过这一关而出问题,因而就留传有“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的名句。
八
先六伯祖光奇公(医名世珍)除行医外,因少时之耳濡目染,故亦精??曲,迄今,行箧中尚有其手抄之曲谱。与先六伯祖同拍??曲者,有王小汀、汪砚山、金墨荘、刘树君、徐东园诸先生。徐东园名震甲,亦是画家,为十三峰画派中之佼佼者,画与曲,功底均厚。
《扬州画苑录》曾谓其“又善??曲,高唱入云,伶工叹其弗及,光绪乙酉三月,来扬州,昕夕与晤,刘方伯树君招饮,犹唱??曲数折”。 先父蕉麓公,以行医为主,又沿袭数世之爱好,业余从事??曲,平生团结曲友,联络有关人士,提倡曲德(其详见后),实行互助。
除清唱外,对于传奇内容及声?、腔调、音乐,一一均有研究。
九
先父所接触之曲友,值得提出者,前期有唐琢斋先生,住安乐巷,音量甚宏,在曲友中,嗓音被推为第一。又有陈祖庚先生,广东道尹,住糙米巷,即陈邦彦先生伯祖,对曲学颇有研究,藏有《四梦传奇》之早期刻本,先父曾与之多次同拍??曲,并共同研究。
祖赓先生有一笛师,好像也姓陈,惜已忘其名字,老年耳聋,但仍能吹笛,可并不是要曲子跟笛子,而是看唱者的口形,仍是笛子跟曲子,堪称一绝,也可证其功底之深。
由1911至1924间,与先父常作曲会者,有潘啸岩先生,正旦,字正腔圆,音高而脆,对《投渊》一剧,悲壮显诸声?中,堪称一绝。
又工于《南浦》等,均见功力。亦善吹笛,颜小麻先生(惜已忘其名)丑角,对疯僧扫秦,拾金等,均推其为绝唱。尤其是扫秦中之嘻笑怒骂,透露而又含蓄,颇见功夫。陈树森先生,弦笛均佳,生角,唱腔潇洒,有余音绕梁之美誉。
陈履之先生医家兼长??曲(生角)。张丽夫先生,弦辞评弹家,回民,旦角。张申甫先生,生角。徐笠樵先生,生角。
1924以后直至1937抗战开始,与先父常作曲聚者,有宋吉臣先生,行三,旦,贴角。
?味悠远,能于腔调中蕴蓄剧情。《佳期》、《拷红》,名盖一时,尤其对拷红中“那日闲庭刺绣”里“刺绣”二字,把委曲,怨愤,反抗,都吐露出来,尤其是刺字,因为这个字,既是高腔,又是较长的腔,加上他那舌抵齿的吐字功夫,听得人入其戏境。
王必成先生,钞关外茶馆主人,净角,嗓音宏亮,《醉打山门》,是其拿手好戏,由谢莼江先生卖酒,?业敝砬椋鹑缁埃慵选P惠唤壬谇Х矫妫俺迫牛蛭难А⑸?学,素有根抵,其手抄曲谱,一板一眼,都很准确,常与先父互相研讨,亦善吹笛。
王朗道士,生角,善唱《惨睹》(八阳)这出曲子,在“说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里的“带”字,很多人唱不上去,有的,即使唱出,也不使人满意,王道士因于徽祭中作“正通”,(扬州俗称为喊大?)颇有功力,对“带”字“舌后缩”发音,响遏行云,十分悲壮。
听者都说就是要听他的这一个字。周郎先生,亦旦角,晚岁颇清贫。李则梁(少泉)鼓板功夫极佳,长于小生及丑角。马捷南先生,回民,精旦角。徐铎(仲山)先生,生角,其如夫人(惜已忘其名)旦角,对戏多年,喜唱《鹊桥密誓》、《小宴惊变》、《乔醋》、《琴挑》等,每化装上演,但小宴仅唱至“步迟迟倩宫娥搀入绣帏间”而止。
《惊变》因其不顺遂,故双方都不爱唱。他夫人唱《乔醋》时,能把《乔醋》字义唱上了脸,闻者见者,无不赞美。徐先生自备了一付担子,其中有几出戏的行头与道具每与夫人在高级的堂会上演出。马炳然先生,亦回民,在淮北与仲山先生同事受其影响,亦喜拍曲,曾于淮北带回《金盆捞月》谱,乃小十番?郝喙南罚湟簦奈饶帧=壬ㄊ鞣逑壬福竺袷谐ぶ妫┚谛∏嘞??曲,爱唱《思凡》。
屠老(亦忘其名),1933后返扬,亦爱唱《思凡》,两公各有特点。曲会中曲友每推二君轮唱,江老体胖,听者都说小尼姑食肉已久,堪称胖姑。屠老瘪嘴。满口无齿,体瘦而矮,听者都说是老师太下山。
先父早年唱老旦,《劝?y》为其常唱者,晚年改唱生与老生,如《酒楼》(疑谶)、《弹词》,尤其对《弹词》下了一定的工夫,能唱全套(略去了八转),顾吉安画师听唱后,特绘李龟年江南买唱图为赠,吾父曾于画上题诗二绝:
朝元阁里教霓裳,转眼兴衰一梦场。
留得琵琶伴遗老,穷途乞食按宫商。
一代传人洪?P思,重翻九转谱弹词。
笑予老去耽丝竹,随意高歌对酒邑。
自1930前后,喜爱??曲而不愿露面之吴佑人,吴荘骈兄弟,已走出书房,公开演唱,佑人之子伯■■与徵■,能唱而又善吹笙,医界之汪元臣,教育界之张宴公,均大力提倡,因此教育界贾剑青,孙蔚民,黄应韶等,均于业余拍曲。
此时潘啸崖先生远游归来,收东圈门棺店王正余为徒(小生)兼擅吹笛。刘少椿,亦小生。盐商魏仲蕃之子魏毓芝,票友曹谷云与吴素娟女士,均能登台,化?演出《春香闹学》,《游园惊梦》,《梳?y》,《跪池》,《琴挑》等剧,这时,老少从事??曲者,人数已多,几乎每天有聚会。
汪元臣先生,且聘请谢莼江先生到镇江为省立医院之助产学校,护士学校设??曲班,毕业典礼晚会上合演?花,担胸露臂,手中各执鲜花,颇为别致,由谢老担任导演。
抗日战争开始,由于空袭警报,因而罢缀演唱,扬州于冬月十二日沦陷,善唱《醉打山门》的王必成先生,首先遇难,我父亲提议,在这“国破山河在”的情况下,不必再唱,于是把弦笛、鼓、板收起来,绝口不唱。
胜利以后,曲友去世者甚多,所余无几,为了庆祝,又为了悼念,有过一次小型的集会,我父亲提议,先为殉难的王必成先生默哀,次为已故曲友谢莼江,林保和,宋吉臣,周朗,陈树森等等,作了追思,然后演唱了《收京》、《卸甲》、《封王》、《骂贼》、《刺虎》等曲。
从此以后,变化较多,曲友已老,我因诊务太忙,也很少参加,其余的人,虽有■■期,也往往集中不起来。
十
扬州??曲曲友,多为业余爱好者,所以排演甚少,清唱为多,除私人偶有宴请之外,绝大部分是在茶社与园林的静僻处清唱。
偶然有所谓“堂会”,如逢人家做寿,请一位曲中人作“提调”,出面约请,很庄严,讲品级,主人必需执礼甚恭,安排在上房(即厅后之正宅)。说书与评弹,安排在大厅傍,小曲则在书客座等处。??曲一般是在屋中心设一“作台”,大都是用两张方桌,摆成日字形,席面?旌熳牢В幸豢橄笱雷龅拇蟛迮疲糜谧赖恼妫瓷纤瓴寥ブ匦础Q莩闹鹘牵淖校制髟蚍至杏谧烂嬷闹堋R宰鍪傥∈保蠹移氤渡鲜佟贰ⅰ洞透!贰ⅰ对?花》等,然后再唱正戏。
一般都是把喜剧安排在前面,悲剧安排在中后段,而以《邯郸梦》之《仙圆》终扬。
十一
每年五月十三,小东门关帝庙做关帝会,也请曲友作??曲之会,多演唱锣鼓喧天之戏,如《单刀会》、《十面》、《问探》等。
赞化宫的王朗道士,也曾邀请过专场的道曲,如《三醉》、《扫花》、《降仙》、《仙圆》等。还有佛曲,剧本名《归元镜》藏经院有刻本,万寿寺的鉴澄方丈,曾邀下河僧人来扬演唱,并请颜小麻先生唱《疯僧扫秦》,王必成先生唱《惠明下书》。
还有祭曲,扬州对丧事的祭祀,颇为隆重,把扬州传统的仪式加上徽祭的内容,不管是简化的三献还是大祭,都要在三次献爵之后,三献乐章,大都是两次奉曲,一次以小锁钠与铜鼓合奏“哭皇天”。第一次奉曲,要请年高德重的所谓“奉曲官”,唱《三醉》,《扫花》之类,第二次是道士是唱《惨睹》,《降仙》之类,不过道士唱??腔,唱着唱着,往往就显出■道经的腔调来。
有一次厉月锄先生太夫人大祭,由其三个孙女奉曲,谢莼江先生父子吹笛,唱的是邯郸梦的《扫花》,颇为别致。
十二
前面提到“曲德”,这里要补述一下,其中很有考究;拿堂会来说,如果来客中,有出家人,则不唱思凡与下山,要让开忌讳的曲目,不然的话,就叫做“骂题”。
如果座中有兄弟民族,就避开唱《长生殿》之《疑谶》里金菊香那一枝。因为开头即是“见了这野心杂种牧羊的奴”,以防懂得的人多心,其次,是曲友之间的团结合作,以互让为美德,表现在演唱方面,实际上就是表现在行动方面。
如思凡一剧,既要听其唱工,也要听其弦笛工夫,当唱到中段时,唱者故意数次把唱音捺低到弦下,让弦笛之音冒出来,可是弦与笛也在互让,有时弦让笛,有时笛又让弦,加一段木鱼的拍板,使听者陶醉,如入幻境。
同时,这种通力合作良好风气,也是曲友们锻炼身心的一些良法,其中就充满了友谊,感情,互让,互敬的种种美德。
当初学的人戏路尚窄,仅有少数的一两出时,则老辈要让路,不要叫后生无戏可唱。
又如??曲爱好者寒士为多,如遇困难,老辈中往往争先相助。
像我的祖父辈,是以医为业的,曲友及其家属的病,几乎把医药全部的包了下来。
十三
关于??曲的研究方面,在我的父辈之交中,有潘啸岩先生,对唱腔颇有研究,对于板眼,也非常讲究,我家所藏的蓑衣谱与曲摺,大都是经过潘公与谢莼江先生改正过,。
陈树森先生,曾在南方伶工学校教授??曲,尤其对配音,有一整套的理论与实际经验。谢莼江先生与先父,对于声音曲词与表演动作,都有深入的研究,我家有一部《?学骊珠》是他们两位老人经常用的参改书,他们往往在一腔一?,一板一眼方面反复推敲。
当我初??曲时,我父告诉我,??曲吐一个字,有头尾腹之分,通常是只考究头与尾,拿《疑谶》作比拟,开口第一句是“论男儿壮怀须自吐”之“论”字开口发音是芦,落脚点是温,有时两音之间拉长一点就会唱成“芦…无…温”,“壮”字要唱“朱…污…汪”这就是头尾与腹,头尾是声和?,腹往往是不明显的拖音或转音。
“曲”字的本来含义,即在于此。他们对演技方面,也很注意,所以,一出戏的采排,演者往往先请谢老与吾父提意见。我记得,有一次,我也随同去看了,预演后,我父对魏毓芝、曹谷云、吴素娟三人,提出规矩与巧的问题,因为当时的舞台与道具的条件很差,在困难场合之下,就须权宜处理。
又提到身段方面的刚柔、快慢、动静、张弛等既要注意到“规矩”,也要有“存乎一心”的“巧”。谢老又加上分合、顾盼、进退、高低等有关配合方面的四点。预演者听了,都很佩服。其实,所提各点,实际上,就是要把外形结构之美和内含意境之美,从以上的一些注意点里反映出来,表演出来。
同时还需有克服条件困难的应变本领。
十四
扬州??曲,其中有一些剧目,行内称之为“扬??”与苏??,京??等的含义相同,是以??曲为主,加入一些地方的念白,采取一些地方典故演出。最初是经济效益出发,于整个演出中,插进一句,意在能让扬人听懂,因为苏州白,扬人听不惯,观众少,改一点扬州道白,就为大家所欢迎,尤其是插科打诨,夹几句乡土话,可逗得观众大笑,正因为如此,内容就不免会有点俚俗。
吴锡麒先生有鉴于此,曾着手帮助订了一些。
扬??剧目,我所知道的,就记忆所及,常常演唱的有如下一些,即道白都改成了扬州话。如《儿孙福》中的《势僧》(即《徐小楼下山》)。如《拾金》及《拾金》的《戏中戏》。
如《醉隶》,亦作《醉皂》,等等。其特点是道白的落脚?,多用入声字,如《拾金》出场念的一首引子“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冬寒夏热最难当,寒则如刀热如炙”,其中的:日,十,炙,都是入声字,念起来,特别显示出了凝重的扬州音味,如用普通话或是京?,那就都要变成?陨嘁袅恕S秩纭赌鹾<恰返摹端挤病酚搿断律健芬哺某裳镏莼暗腊祝⒍郧怯氲腊祝髁诵┰黾酰裁匆绱四兀?因为《思凡》里,小尼姑想逃跑,又心惊胆怕疑神疑鬼,幻想重重,拿不定主义,因而就唱出一支《哭皇天》“只见那两傍罗汉,塑得来有些傻角,一个儿抱膝舒怀,口儿里念着我,……一个儿眼倦开朦胧觑着我,……降龙的恼着我,伏虎的恨着我,那长眉大仙愁着我,说我老来时有什么结果”。
又经过一段思想斗争,才把主义拿定了。唱出一支《风吹荷叶煞》“奴把袈裟扯破,埋了藏经,弃了木鱼,丢了铙钹……我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狠着心肠,逃下了山。和尚这方面呢?在《下山》的出场时,先唱了一支《赏宫花》“和尚嗳出家,受尽波查,被师父打骂,我就逃往回家,一年二年,养起头发,……做起人家,……讨一个浑家……养一个娃娃……只落得,叫一声和尚我的爹爹。
”道出了心中的预定 计划。接着是《江头金桂》从叙述身世,唱到所见所闻,噜噜嗦嗦,虽然表演了许多身段,可是拉得太长,把观众都看得作急了。扬州??曲界曾有人把《江头金桂》这支长曲子,压缩了三分之二,因为《思凡》完全是大段的唱工与做工,如果和尚再唱一大段,不免叫台下看的人等得心焦,所以改成唱完赏宫花,并念完道白后,随即就直接了当的删去繁文末节,立即行动起来,接唱后半段:“意马奔驰怎奈何,下山去,寻一个鸾凤交”,原剧本在这里,又顿挫了一下,扬??又把他删去了,接着唱“我就脱了袈裟,把僧房封锁,从此丢开三昧火”,这时和尚已到了山门口,扬??在此移植上了几句对四大金刚奚落的话,逗人发笑。
“手拿长剑挥不起,怀抱琵琶弹不起,
你们若是男儿汉,请下跟我洗澡去。”
去字读扬州土音,作刻益切,说明泥塑木雕,并没有什么神灵,因而解脱羁绊,很快见到了“优尼”。
十五
在咸丰以前,扬州??曲,有职业性的戏班,其时,号称八大商总之家,有不同剧种的家班,包松溪先生的棣园里,则有专业的??曲班,并有特建的戏台和大衣箱,园中多招待来往的名流学者,所以,演出的要求亦高,从文采,声?,唱腔,演技等方面,都有一定的改究,并要做到有新的插曲,而是别处没有看过,和别处不能做到的。
且举一个起码的例子来说吧。开演以前和间歇时,都有跳加官的过场,惯例为天官赐福。加官进爵,招财进宝。棣园中,对观剧的首席贵宾,往往再加上一副特撰的楹联,以博贵宾一笑。如阮文达休致归里,松溪先生专设宴席请其游园,并演??曲助兴,于赐福,晋爵,进宝以后,继续打开一付特制对联,上书:
三朝阁老 九省疆臣
阮公见其字体,乃门人梁章钜所书,遂掀髯一笑。
像这样的插曲,是不容易办到的,既要身份配得上,更要有急才,急中生智,才使得贵宾真正的能于“颐性”。此梁章钜所设计,先曾祖所亲见,并参与筹划者。
扬州的风景园林和特有建筑,也能构成戏曲的特殊衬景和特殊?味,如长春岭(即小金山),是唱??曲的理想地点,他那湖上草堂,前方有广阔的湖面,向西即是五亭桥,桥上有五亭,桥下计有十三洞,置身湖中,可以见到四座不同建筑的桥,因有四桥烟雨的胜景,当春夏之交,在那“沾衣欲■■,吹面不寒”的和风细雨之下,曲友不约而同,各携乐器前来,登上画舫,荡漾湖心,演唱“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的名剧,对景切题,百虑俱消;孔小山先生曾改“秋山人在画中行”,为“春阴人在画中游”,以记其胜。
画家程远岑先生,曾为先父画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的摺扇,蕴宝斋陈绥伯先生,曾收得雨丝见片,烟波画船大印一对,亦赠先君。有时登风亭之上,高唱降仙等剧。。八有中秋,每到月观,有一次,徐仲山先生在此,演唱长生殿的见月,其如夫人认为不祥,又改到桂花厅唱长生殿小宴的“天淡云闲”那一枝曲子,唱到最后的一句,“喷清香,桂花初绽”时其住持和尚,命小道人向曲友各献桂花一枝,说是刚从蟾宫折来的,座客均乐形于色,重赏献花的小道人。
以上是谈的对景生情;下面再说说与音响有关的问题,这其中也含有很大的学问。
近代的戏台,对于音响方面,大都有特殊装置,其实,古代戏,也研究这一方面,如颐和园中德和园的大戏台,地面之上有三层,玉皇大帝出现在最高层,八仙十二月花神,等等,出现在中层,一般角色,则在下层,下层是主要演唱处,可是台板下又是全空的,可贮道具,可让土行孙之流从台底钻出,更科学的,是台底的中心,有大井一口,这就和声响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能间接起到共鸣的效果。
扬州小金山的桂花厅,是一所半环形的建筑,外有半环形围墙包围,但上半为花墙,可以透风漏月,墙内遍植桂花,在此赏月品茗,则色、声、香、味俱备,听众于隔墙闻笛听戏,别有一番风味,极尽雅部“雅”字之能事。
又如夏秋间,清晨或傍晚,乘小游船,撑入五亭桥小洞之内,唱者卧于藤睡椅之上,口对上面的圆珙唱,使曲声与笛弦声由珙顶撞回。再作从桥洞放散出来,的确别有一番?味。这时,往往游艇云集,共同来欣赏这舞台不能起到的特殊效果。
当徐夫人唱到“睡银塘,鸳鸯蘸眼”时,听者无不为之动容,尤其是“睡银塘”三字,王君正余认为应灌音制为唱片。我想如果有今天的录音器,那就能把它录下来,供大家欣赏,可举之点还多,这一项,暂且说到这里。
下面还要谈一点急中生智的事,也算是扬??特点之一。
有一次演徐小楼下山,将结束时,胡须忽然半边脱落,演员干脆将其抛于身后,并说“老汉闻得发妻尚在,剃了胡须,回家团圆喽”。显出急才,引得观者大笑,又如有一次演春香闹学,陈最良闻上场锣出场了,可是春香化装未完,老生徐步到台口,念了:“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四句,并表出自己的身份与姓名,又说“老夫人太为娇惯,不免到后面先找春香”。这急才,必得要戏路广,胸有丘壑,才能临时应变。
十六
公元1936年,潘啸岩、徐仲山、张宴公、刘少椿诸君,与先君及余曾共拟整理出一整套扬州??曲,其中包括下列几个方面,一是传统的扬??,如徐小楼下山等。
二是扬州地方历史的古剧本,以及选段,如元代乔孟符所撰的《扬州梦》,是根据唐代于邺写的《扬州梦记》作曲,计有四折曲子。以及《桃花扇》里的史可法的誓师等等。三是描写扬州人物的戏,如《沧桑艳》里的《祭坟》(阮元派其子阮福访寻并祭扫陈圆圆的坟墓)四是外地人创作于扬州,或以扬州为借景所写的戏,如牡丹亭里的《缮备》,是以扬州南门城楼为借题写出的。
蒋心余《空谷香》里的《族婚》与《散疫》,是以扬州香影廊附近以及南皮市街之西的都天庙写出的。这样整理出来,适当的改订其道白,加以采排,可把它编成一整套的扬州??剧,惜为抗战所阻,未能继续进行。
在此,得把蒋心馀的《空谷香》重点的说一些,《藏园九种曲》中,梁章钜提到两种,是在扬州“朝缀笔翰,暮登氍毹”即是《空谷香》与《四弦秋》。
在《空谷香》里,有一出《族婚》即是以扬州城北为借景《散疫》即是以蒋先生寄寓皮市街真君巷时,把邻近的都天庙,迎神赛会的故事写成,虽以神仙为内容,但在这齣戏中,却骂了官僚与豪绅。
在族婚里,一开始,便是丑扮老妪上场,道出了地点,环境,及其对世态的阅历与认识。
“小秦淮水碧于油
短槛疏■岸上舟
分得玉钩斜畔月
照他歌舫丽人游
。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