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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车窗上的倒影
夜幕降临，大地慵懒舒张，列车带着疲倦的你飞驰。车厢的灯突然熄灭，整个世界瞬间消失，只有车轮与铁轨的起伏，风的延伸，只有速度。你丧失了几乎所有的感觉，在漆黑的飞翔里，除了速度。 你知道它把你带向远方。终点是清楚的，但过程往往迷惘，那个时刻你躺在狭窄的中铺上想象你的列车呼啸飞过一块开满葵花的田野。窗外是流动的黑色，没有灯火，没有月亮，你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你在黑暗中飞。
午夜你的车停靠在洛阳。 你从意识的流动中醒来，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的一角，渴望看到黑夜里绽放的牡丹。你的呼吸错乱。昏暗的白炽灯，倾斜的站台，一个人下，一个人上，一个人依在柱子旁。惨淡的深夜，寂寞的站台，200...全部
列车车窗上的倒影
夜幕降临，大地慵懒舒张，列车带着疲倦的你飞驰。车厢的灯突然熄灭，整个世界瞬间消失，只有车轮与铁轨的起伏，风的延伸，只有速度。你丧失了几乎所有的感觉，在漆黑的飞翔里，除了速度。
你知道它把你带向远方。终点是清楚的，但过程往往迷惘，那个时刻你躺在狭窄的中铺上想象你的列车呼啸飞过一块开满葵花的田野。窗外是流动的黑色，没有灯火，没有月亮，你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你在黑暗中飞。
午夜你的车停靠在洛阳。
你从意识的流动中醒来，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的一角，渴望看到黑夜里绽放的牡丹。你的呼吸错乱。昏暗的白炽灯，倾斜的站台，一个人下，一个人上，一个人依在柱子旁。惨淡的深夜，寂寞的站台，2004你的洛阳。
两分钟后庞大的列车重新划入黑暗，被打扰的意识再次流动起来，一朵红色的牡丹开始在黑暗中一瓣一瓣地绽放，然后是整个春天，整个洛阳。你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或者遗憾，你知道春天已过，牡丹已尽。你相信宋朝的时候它们大朵大朵地绽放在你刚才停留的地点。
绽放在李清照清澈的泪眼里，那些风往尘香的夜晚，月满西楼。
月满西楼。七岁之前你在川北一个寂寞的小镇，故乡，看到过完美的月亮。它把婆爷农忙的影子映在茂盛的稻田里。他们在它的光芒里守着千年的传统和泛黄的农时，抢收抢种，那些银白明亮的光照耀着生衍的主题。
你蹲在满满的月色里，看她的脸相信她的头发是被那些光染白的，它们和他们一样明亮。在被虫鸣声充满的盛夏夜晚，你安静地蹲在洒满月光的院坝里，看弯坡上爷爷隐约挥舞的镰刀。夜凉风静，你的身后起伏着黑色的丘陵。
小小的你一点都不害怕。整个村庄都醒着，在寂静与混沌中是舞动的镰刀和高扬的锄头，是带血的果实与种子，是轮转的生命和流淌的时光。没有婆娑清风和故事的农忙午夜你仰望夜空，你的瞳孔张到最大，因为它们倒映了头顶闪烁的银河。
你努力寻找喜鹊的影子，某个瞬间你真的看见一只鸟，优雅地划过银盘，划入流动的黑色里，你第一次心动。一步步远了也么哥？一步步远了也么哥！月冷夏院。
你总是回忆，不停回忆，在飞速前进的旅途。
你从记事起就牢牢记住自己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冬天的田野，大海，热闹肮脏的城，宁静的村寨，森林里的湖泊，幽暗山谷中的吊桥，你记住相遇时刻它们的样子和你的心情，然后在后来的日子里回忆。你总在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寻找，不停地相遇，不停地告别，不停地怀念。
于是你从没有停止过回忆。这样的情绪让你很早就习惯用时空去标志成长，比如，十二岁，哈尔滨。十三岁，西岭雪山。2000，北京。2001，野人海。你现在二十岁，坐在从成都到上海的火车上，表情沉默。几天前你彻底告别了teenager，告别了十九岁，换了一本新的日记本。
你发现自己的十八十九岁几乎没有温暖亲切的回忆：高三你被囚禁在一座城堡里，大一你在复旦原地打转，你终于还是没有能搭上飞往新罕布什尔的班机。2003，你的世界在上海戛然打住。你的泪水打湿了整个冬天，你的旅途停止在美领馆外瓢泼的大雨里，直到很久以后某个早晨你从光华大道花开的声音里醒来，阅读来自Durham，London，Singapore和St。
Petersburg的信件，它们告诉十九岁的你，世界很小，旅途很长，只要你勇敢地前行，相聚不远，自由的夏天不远。于是你再次上路。
在接近昆山的路上你看到纵横交错的水道和沿河栖息的村庄。
小桥流水，几度江南梦。似水的绿荫下有木船划向芦苇的深处，点蒿的女人穿着澄红色的衣服。你在以70km/h运动的车厢里向她微笑。有些美丽难以言状，有些感觉穿越时光，你的记忆里又多了一个浪漫的初秋江南，你知道以后无论何时回味都是暗香浮动的一页。
你的上铺、下铺和对面都是奔四的中年男子，来自ABC三个省，却是清一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皮鞋，西裤，啤酒肚。他们谈论且只谈论ABC三地的原产酒，猛烈抽烟。你看着他们，想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你清晰地看到时光对生命的塑造与侵蚀。你的朋友都是生机勃勃的年轻男孩儿，疯狂生长，崇尚健身和运动，寄托天下，谈论美女和前途。在西北是，在城堡是，在复旦也是。旅途上的排列组合让你看到了另一个现实的世界，你闭上眼睛抚摸自己年轻的脸。
想这也许就是你漫漫旅途的下下一站或者下下下一站。你的心里大声说不，但你知道有些东西无法抗拒，你的意识很浪漫，这个世界很现实。在旅途的末尾你可能是一个步伐蹒跚的老头子，做在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角落里，感受周围年轻的人对你长久的忽略和迅速的遗忘。
这就是为什么你不停记日记和旅行的原因，时光带走你的青春，你从时光中收获回忆。
这就是你以为的行走的意义。
当他们结束对酒的讨论之后，他们迅速寻找到你作为话题。
A问小伙子你是哪里人，你说四川，他们开始讨论四川。讨论完毕后B问你小子你在哪儿读书，你说复旦，他们开始讨论复旦。几个回合没有贮备之后C问你在复旦学什么，你说外文，C问什么是外文，你说外国语言文学，于是他们又开始侃外国语言文学。
整个过程你都安静地坐在窗边，你知道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于他们三人之外的东西作话题打发他们的无聊，你并不介意充当这个话题，只是觉得无聊。这是一次精彩旅行中的一场无聊相遇，你多么希望和你同行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以平静交谈的人，可以打动你的人，可以给你的生命留下印迹的人无论他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年轻或者年迈，美丽或者苍白。
在一次次的旅途中你或远或近地认识了五颜六色的人，感受了天南地北的生命。
车到无锡，ABC灭掉最后一枝烟，互相交换了名片。A提着公文包经过你的时候，放下一张名片，说小伙子以后毕业了找不到工作就来找我。
这个突然的表达让你不知所措，继而哭笑不得，你说哦，好的，谢谢关照。你是双手一一接过ABC的名片的，知识你在复旦学会的礼节。当车厢重新安静之后你看那三张名片，无锡×××水泥公司项目经理，香港××集团驻开封办事处主任，第三张名片正面写着上海×××品牌市场副总监，背面的英文字母全都是拼音。
你开开心心地笑了出来，肆意幻想毕业以后去一个水泥厂当一个小职员，出差上火车就跟别人称兄道弟讨论当地的酒，然后在下车的时候递上带拼音的名片。在漫长的旅途中你经常胡思乱想并热爱这个游戏，那些夸张的意象让你非常的开心，你把那三张名片贴在你的日记里，下面写着，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打上面的电话。
2002年冬天从上海回蓉的火车上，你遇到了一个给你的河流留下波痕的人。Fredi，21岁，剑桥大学动物学研究生。在翻越秦岭的火车里这个有咖啡色鬈曲头发的男孩子翻卷着英文的中国地图问你香格里拉的范围。
你用手指在四川西藏和云南交界的地方划圈。你用英文告诉他雅安，卢定，大渡河，康定，跑马山，野人海，2001年你在香格里拉边缘的旅途。你也谈到你相关的作品，你来上海参加的比赛，你刚刚获得的荣誉和你的梦想。
你这样表述的时候清晰感到来自他的共鸣，同样是挥洒青春的年轻人，他用同样的频率讲述他的剑桥，他的骄傲。你告诉他你是那么喜欢Ronan，喜欢他的声线，喜欢London雨过天晴的下午。他告诉你他的西藏情节，他踏上中国土地持续的惊讶，他曾经的女友，他在Cambridge研究的猩猩，和他即将去非洲研究的狒狒。
某个时刻他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你，感受你用美语描述你的香格里拉，在地图上圈出一座座的城；某个瞬间你沉浸在他用伦敦音叙述的精彩未知里，从London慵懒的红色公车，到剑桥的贵族情调，到小猩猩兴奋时甜蜜的笑脸。
你们一路交谈，喝酒，读图，从西安到程度，然后在春节要到来的时候你送他飞往拉萨的班机。登机前他说Devin，既然你那么喜欢西藏，为什么不飞往拉萨？
你看着他不说话。你没有办法用语言清晰阐述内心对西藏的膜拜，疯狂，热爱，敬畏。
2001年和野人海的相遇让你深刻感觉到相对于这块神奇的大地，你的幼稚与渺小。一分钟后在双流机场安检，你很简单地回答，Well，Fredi，I haven’t got prepared for it。
十七岁，你还没有准备好你的西藏之旅，在意识上，在造化上。
你是那么害怕，因为，你是那么渴望。
2001年的秋天，你第一次游走在青藏高原的边缘。
野人海，生命中梦幻般的绚丽旅途。
父亲给了你一辆车，上帝给了你刻骨铭心的风景。你一点点地靠近你心中的净土。你是那么紧张，虔诚，始终不敢大口呼吸。在穿越了长4174米的二郎山隧道之后，你看到了矗立在云端的贡嘎雪山。
你的瞳孔在隧道长时间的黑暗松手的瞬间接收到了来自那里的金色光芒。那一刻你的意识流动了起来，从此流动了起来，你的双眼开始变得深邃。你感到了一种来自大地和未知远方的呼唤，它们摄入到你沸腾血液里，在你接触冰川的时候，仰望蓝天的时候，穿越森林的时候，戴上哈达的时候，遇见穿着藏装微笑的少女的时候。
你真的不敢相信这个星球上还有这么绮丽的世界，那个凋零的秋天你甚至希望野人海成为你旅途的终点，这样你可以日夜仰望贡嘎雪山，朝暮面朝这汪安静的海，过春暖花开的生活。
然而你没有。
那是秋天，你是逃出来的，你不得不离开，因为你不是天使，而香格里拉是天堂。你看见鸢一次次地盘旋，一点点地飞远。你的脖子上系着蓝色的石头和金色的童年，冰冷，温暖。在暮色包裹的大山里，你路过一所希望小学，清晰记得那个时刻，最后一抹阳光浸在深蓝色的天穹里，你看见走在回家路上的孩子们，在你的车经过的瞬间转向你，敬队礼。
所有的孩子，男孩，女孩，他们站立，右手举过头顶，看着你离开。那一刻你的心碎了。你看到了一张张无邪的面孔，一双双闪亮的眼睛长久安静地看着你，在即将离开的光阴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司机的说法是，这所学校是捐造的，老师告诉学生所有经过这所学校的车里坐着的都是捐助你们的人，都是老师。于是学生们向所有经过的车敬礼。每一天，每一部车。
在一棵高大的许愿树下，你看见一个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藏裙，戴着红领巾，看着你。
在经过她和他们的时光里你早已泪流满面，你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红扑扑的脸，高举的右手，这是生命中绝对不能承受的美丽，孩子，圣山照耀下的孩子，雪一样洁白的孩子，点化你的天使。
从此你不再奢望。
在翻越秦岭的呼啸里，你注意到了一条美丽的河。它是绿色而透明的，像流淌的琥珀。你不停地穿越山洞，只有在黑暗之间，看它明亮地流向远方。你想知道它的名字，既而了解它的线条，把握它的地理，为此一个月后专门在复旦文图查阅过有关秦岭的日志地图，却一无所获。
在那片土地上的行驶，因为有连续不断的山洞，周围的人都沉沉睡去，而你却始终站在飞翔的黑暗里，睁开双眼，只为一瞬间一瞬间地看到那条河。意识难以言状地流动。那条河让你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女孩。一个有着淡绿色眼睛的女孩。
遇见她是在哪里呢？你回忆起一个湖，那个夏天她穿着绿色的裙子站在一个透明的湖里。她翘翘的鼻子，短短的头发，清脆的声音。那是1996年的吉林，松花湖。你在透明的湖边看见了一个有着明亮的绿色眼眸的女孩，把手伸进水里。
她的眼睛让你想到琥珀。她是你的表叔的侄女，即你的妈妈的表哥的爱人的弟弟的女儿。但与你不同，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整个旅行你都看着她，看着她淡绿色的眼睛。你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你记得那个时候流行的歌是《快乐老家》，她一直唱一直唱着，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那一年你十二岁。
以后，那么多年，在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你都会想到她。告别那个湖后，你再也没有见过她。现在你二十岁，你已经八年没有去你的东北。你已经不知道在哈尔滨的中央大街上还看不看得到你和她买冰点的俄式食品店。
她还在哈尔滨吗？她还去吉林松花湖吗？她的眼睛还是绿色的吗？她有爱的人了吗？
在旅途中你总是会回忆起许多的面孔，也常常自失在时空的交错里，当你来到曾经去过的地方，当你遇见以前同路的人，或者感觉到过去的人事透过迎面的时光向你召唤。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生命赋予你的内涵是这样的。为什么。从十九岁开始你被这样一些问题袭击了，为什么有些人幸福地活着，有些人却痛苦地离开了。为什么有些付出是没有回报的，有些精彩却是无意获得的，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命运真的是上天决定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奋斗。如果不是，为什么雨会从那么一个高的平台跌落下来？
你站在车厢与车厢相交的地方眺望那条绿色的河。
蜿蜒流淌的河流的深处是什么？你遗失的快乐的光阴？你正在挣扎的现在？收到某人邮件的激动还是某一天从篮球场回来后和父母一起吃饭的天伦之乐？隧道把想象掩盖了。
在巨大的呼啸里，你渐渐明白打动你的风景都是安静的，比如上海黄昏九江路的人群，比如北京刹那海乘凉望街的老人，比如故乡夏夜繁盛的星空，比如阳光下开满葵花的田野，比如车厢外的这条婉约的河流。它成为你渴望的付出。
它在你离开秦岭的时候离开了你，那个时候在雾气蒸腾的山里，你听到乘务员聊到上个星期这里打出了一眼泉水。
现在是九月，秦岭还没有下雪。乌鸦旋转，绿色的翅膀，叫声凄凉。
再见，时光。
八个月前你从上海飞成都的那天，上海开始下雪。归心似箭的你看到这个熟悉的城市被慢慢冰封起来，无比快乐。你的睫毛对盛开的雪花那么敏感，在公车融化的玻璃上，你看到它们盛开在那里，不想回到土地。
想到初中，在城市中心那幢白色的楼里，你的同桌在生物实验课里告诉你，你的睫毛很漂亮。这是在一月下雪的上海，人群中表情沉默的你回忆起的一个温暖细节。对你说这句话的人已经消失在你现在的世界，只有回忆，回忆。
在虹桥机场你被告知你的班机晚点。你坐在巨大的候机厅里看飞机起落。夜色降临，你的心越来越空。你拿出MP3，听韩红。这个时候你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戴着墨镜，身后有随行的男子。你知道她出现了。
你起身，走向她，看着她。
小姐，请问你是韩红吗？
她看着你，你笑。她给了你签名，你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个孩子。整个过程她没有说话，但你已经很满足。
很多个夜晚你听她唱《那片海》，唱《天亮了》，她的音乐里总是让你想到康巴，故乡，父亲，你在这样温暖的声音里沉沉睡去，梦到天堂。所以 。你是那么感谢上帝安排这样一次遇见，不是演唱会，不是颁奖礼，岁末的机场，没有任何提示，平静的心情，你走向她，然后离开。
这已经足够。你说过你不再奢望。茫茫人海朵朵人头，那么多条河流，那么多座城市，你遇见的人，你错过的人，你丢失的人，你拥抱的人，你热爱的人，你憎恨的人，你感恩的人，你守侯的人，你忘记的人，你伤害的人，你亲吻的人。
所以。
让我们忘了那片海。让我们来世再重来。让我们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远不分开。
你看见火车不停地走，那些沉默的山，那些冬天陌生的小站，拿着开水瓶和廉价食品在雪里叫卖的妇女，她们的生命也许是没有色彩的，却平淡地绽放着。
她们没有奢望地活着，默默地过着简单没有悬念，也没有什么痛苦和失落的生活。但是有一点，大地赋予了她们平静的呼吸，而相反，火车里你的呼吸，却是起伏的，急促的，歇斯底里的。虽然，你一直微笑着。在复旦文图遇见爱情的时候，发现自己崭新的车也难逃一劫地被偷走的时候，在拥挤的宿舍想家的时候，在七度的天气排队洗澡的时候，你一直微笑着，你奋斗着，不颓废，不堕落，却也没有两年前那把持续燃烧的火。
消失的青春年华，消失的激情，消失的野花和消失的伙伴。他们应该很好，影子的舞蹈。
在江苏一带的路上，便野的细长的灰芦苇，飘动在水乡优美的河湖上，无比疯狂地抒情。在河南的农村，可以看到静默的高大的树，黑色的骨干就这样生硬而坚强地支撑着天空和生命。
在过宝鸡后的土地上，暮色中农家院坝里悬挂的一大串一大串刺眼的黄玉米。在光明告别大地的一刹那，让你陷入一种不能自拔的怀旧状态，情不自禁地想象那些农舍里的微黄的灯光，几时，自己也是在这样的灯光下长大，长大，然后遗忘，就像飞逝而过的路牌，在记忆里刻下一道痕，然后永远地甩在身后。
当你的列车到达上海，看见阳光下忙碌拥挤的人群，两年前对这座城市的兴奋荡然无存。你知道，这不是你要的幸福。你的生活在别处。你在不停行走，前行，十九岁前你是那么疯狂地学习英语，现在你又是那么努力地学习俄语。
你要前行，你始终感受到远方的呼唤，来自彼岸，来自海。它让你每个清晨睁开双眼，旦复旦兮。故乡永远是你心灵最柔软的地方，是你世界的开始。你更愿意把它放在灵魂的深处，因为只有告别和迁徙，故乡才是故乡，因为只有在水一方，才能望月起舞，垂钓故土，哭着想家。
你也知道上海不是你旅途的终点，三年后你会义无返顾地离开拥挤的这里，去北方，去未知的北方。你遥远地看那些拼命迎合这里渴望留在这里的人，他们的歇斯底里，他们的汹涌执着。你安静浪漫地计划你的旅途，你开始想象圣彼得堡的春天，想象莫斯科大学茂盛的苹果树，想象阳光划过帝王大厦的玻璃，想象明天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你的双眼倒映着你的爱情。
但是无论你在哪里，你都会永远仰望你的贡嘎雪山，你都会怀念故乡的夏夜，你都会亲吻母亲的脸。带着日月光华，带着昨天的日记，看夜幕降临，大地慵懒舒张，让列车带着年轻的你飞驰。你要不停地回忆，不停地行走，不停地想象，因为你二十岁，因为你正在路上。
。收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