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艺人怎样表演杂剧
从文化性质上说,元代杂剧属于封建市井商业文化,所以商业意识是杂剧作家和杂剧演员都应该具备的意识。作为杂剧传播者演员,其商业意识更为重要,因为元代演剧活动频繁,演员要想在竞争激烈的演出活动中保持长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除了具备出色演技之外,更要有自觉的商业意识,善于包装自己,这样才能在登场献艺时保持较高上座率,获得丰厚的经济回报。 元代杂剧演员的商业意识主要体现在演员的品牌意识、社交意识、媚俗意识三个方面。
品牌意识
杂剧是代言体的艺术,要实现其商业功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传播,所以观众对演员认可程度如何,决定着杂剧创作者和表演者的经济效益。 如果演员想获得观众的认可,就必须具有品牌意识。对...全部
从文化性质上说,元代杂剧属于封建市井商业文化,所以商业意识是杂剧作家和杂剧演员都应该具备的意识。作为杂剧传播者演员,其商业意识更为重要,因为元代演剧活动频繁,演员要想在竞争激烈的演出活动中保持长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除了具备出色演技之外,更要有自觉的商业意识,善于包装自己,这样才能在登场献艺时保持较高上座率,获得丰厚的经济回报。
元代杂剧演员的商业意识主要体现在演员的品牌意识、社交意识、媚俗意识三个方面。
品牌意识
杂剧是代言体的艺术,要实现其商业功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于传播,所以观众对演员认可程度如何,决定着杂剧创作者和表演者的经济效益。
如果演员想获得观众的认可,就必须具有品牌意识。对于杂剧演出团体来说,色艺双全的杂剧演员,就是一种商品,就是为观众认可的演出品牌。
行走于瓦舍勾栏,以卖艺为生的杂剧演员,一般都具有自觉的品牌意识,她们千方百计通过各种形式的包装来确立自己的演出品牌,我们从《青楼集》所记载歌妓的艺名就可以窥此一斑。
从字面上看,《青楼集》所记载的歌妓,其艺名大体上传达出了三类信息。一是美丽温柔。例如著名杂剧演员朱帘秀,其名帘秀,正是暗示她是从剧场门帘走出来的秀丽歌妓,在加之她“独步当今”的演出技艺,她成了元代杂剧具有影响的品牌演员。
比朱帘秀年轻一点演员,为了复制其明星效应,便以“秀”字作为艺名的主要用字,《青楼集》中就有梁园秀、曹娥秀、顺时秀、小娥秀、天然秀、赛帘秀、天锡秀、连枝秀、李芝秀、翠荷秀、大都秀、孙秀秀、帘前秀、燕山秀、丹墀秀等十五人,占《青楼集》所记主要歌妓的百分之二十左右。
此外还有赛天香、聂檀香等人的艺名也给观众以美的暗示;二是惹人怜爱。如张怡云、周人爱、玉莲儿、王巧儿、于四姐、小玉梅、李娇儿、赵梅哥、汪怜怜、孔千斤、喜温柔等等,她们的艺名具有市井味,其字面意义又有亲和力,想必很受观众欢迎;三是表演技艺高超。
如解语花、赵真真、刘燕歌、樊香歌、真凤歌、金莺儿、周喜歌等等。这类歌妓的艺名或直接承袭前代著名歌妓的艺名,或以婉转鸟声告诉观众她们歌声优美,或以味道比喻歌声美妙。总之,这些具有一定含义的艺名,正是杂剧演员商业意识的自觉表现,也是她们独特演唱风格的商业标志,更是一种商业包装。
演员艺名命名规律,是当时观众观剧心理客观反映。一般市民观众到勾栏中观看杂剧,其主要目的是调笑取乐,势必带有一睹歌妓风采的好奇心,而一些有钱有势的观众,去勾栏看杂剧,或者是为了附庸风雅,或者是为某个演员捧场,或者为了宣泄邪亵之情,满足感官刺激,故而更专注于女性的姿色。
元代散曲中大量赞颂美貌歌妓,嘲讽丑陋歌妓的作品,就透露了此种欣赏心态。钟嗣成散曲[沉醉东风]说:“若不把群花恣意看,饱不了平生饿眼”。高安道散曲《嗓淡行院》写一位官宦,本来想在“茶余饭饱斋时候”,“去歌楼作乐”,“赏一会妙舞清歌,矁一会皓齿明眸”,但看到却是“一个个青布裙紧紧的兜着奄老,皂纱片深深的裹着额楼”,所以气愤地说“谁肯将蜀锦缠头”,只能落得“四边厢土糁,八下里砖颩”的下场。
胡祗遹《黄氏诗卷序》,对演员提出九项要求,前两条就是“姿质浓粹,光彩动人”,“举止闲雅,无尘俗态”,由此看来,演员起一个表示有好相貌、好演技的艺名,是吸引观众、现实杂剧演出商业利润最基本条件之一。
事实上那些有品牌意识的歌妓,经济收入是比较高的。如张怡云就以一曲“云间贵公子,玉骨秀横秋”,获得史天泽的欢心,当即“取银二锭以酹歌”, 她所用之物,更是精致,“酒器皆金玉者”。张玉莲因丝竹咸精,审音知律,南北令词,即席成赋,贵公子多往来其门,所以“积家丰厚,喜延款士夫,复挥金如土,无少靳惜。
”歌妓樊事真所用梳篦亦为金制。就连身居高位的胡祗遹都不无羡慕地在《赠伶人赵文益》诗中说:“富贵贤愚共一尘,万红千紫竟时新。到头谁饱黄粱饭,输于逢场作戏人。”
社交意识
杂剧演员,绝大多数是破产农家女子,这些无一技之长、又无苦力可买的姑娘们面对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的都市生活,更感到世道艰辛。
现实生活的逼迫,都市中不良习惯的沾染,青楼、勾栏中轻松悠闲的生活吸引,徘徊在生活十字路口的女子走进了舞榭歌台,加入到以色艺事人这一特殊社会阶层中来。但要想在竞争十分激烈演剧活动中立于不败之地,还必须有一定社交本领,这样才会有人提携、捧场,才能获得观众的认可。
元代色艺双全的歌妓,基本上都有善解风月、应答自如、随机应变的社交才能。如朱帘秀“独步当今”的艺术地位,一方面是靠她自己的演技,另一方面是靠达官贵人和文人学士的提携和捧场,胡祗遹、贯云石、冯子振、王恽、卢挚等官宦都有词曲相赠,“驱梨园领袖,总编修师首,捻杂剧班头”的关汉卿,更是对其品貌、演技、身世给予高度称颂与深切同情。
正是这些人认可,成就了一代名伶。《青楼集》中所记载的元代歌妓,很多人都和当时官宦或者文化名人交往密切。“艺绝流辈,名重京师”的张怡云,“赵松雪、商正叔、高房山,皆为怡云图以赠,诸名公题诗殆遍。
”姚燧、阎静轩、史天泽更是坐上常客;曹秀娥、解语花、顺时秀、小秀娥、宋六嫂、天然秀、樊事真、金兽头、周喜歌、王巧儿、张玉莲、李芝仪、真凤歌、般般丑、一分儿、刘婆惜等歌妓,都有自己的艺术知音。
歌妓和达官文人交往的场合主要是宴会,歌妓在宴会上起侑觞劝酒、调节气氛、娱宾遣兴的作用。
这就要求演员除了要有姣好的容貌、精湛的唱技、谈吐不俗的气质外,还要有察颜观色、自如应对的本领,能选择恰当时机,将宴会气氛推向高潮。据现存资料看,多数歌妓能够根据宴会性质,宾主身份,选择演唱内容。
或演唱主人之作,或演唱客人之作,或演唱当时流行名曲,或当场向主人、客人乞词,现场演唱。选择什么样方式唱曲,唱什么曲,或受命于主人,或应客人请求,或随歌妓自己喜好。如张怡云,对汉人世侯史天泽唱金代词人蔡松年作品,“云间贵公子,玉骨横清秋”,明显奉承客人之意,当然史天泽也乐而受之。
当翰林学士姚燧在宴会上偶言“暮秋时”,张怡云当即赓续道:“暮秋时,菊残犹有傲霜枝,西风了却黄花事。”从中可看出,张怡云既能根据客人身份唱曲,又能以敏捷的应对,讨得客人欢心。再如解语花在宴会上唱元好问散曲名篇《骤雨打新荷》,也获得了主人与客人的认可。
歌妓向客人乞词,当场演唱,既能讨得客人欢心,也能表现自己即兴演唱才华。这类例子在元代散曲中俯拾即是。
歌妓与达官文人之间的交际活动,也并一定都是在彬彬有礼的氛围中进行。由于参与者的调笑心态,加之歌妓职业特点,其中不可避免地带有庸俗成分。
歌妓为了避免尴尬场面,或以模糊语言应答,或以谐音岔开话题,或逢场作戏,敷衍了事,这些都需要有一定应酬技巧,否则会得罪了主人与客人。乔吉[越调·小桃红]《赠朱阿娇》散曲,就劝朱阿娇不必在意客人的轻薄言辞,也不要为自己逢场作戏的轻浮举动而自责,表现了对卖歌者的同情与理解。
正是因为杂剧演员具备了的娴熟交际才能,才使她们成为当时市井社会的公众人物,保证了杂剧班子票房效益地实现。
媚俗意识
元代杂剧演员的商业意识,还体现在具体演出活动中。元代演员在长期的艺术实践活动中,不仅熟悉舞台表演艺术规律,而且也十分了解观众欣赏心理与欣赏目的,能够根据观众欣赏趣味,整合舞台表演的各种要素,调动观众欣赏积极性。
为了满足当时观众“嗑”与“嘲”( 贾仲明[凌波仙]曲赵明道吊词)观剧目的,杂剧演员往往通过媚俗化的表演,给观众预留“嗑”与“嘲”的空间。
媚俗化,是封建商品经济条件下,商业文学特征之一,杂剧的媚俗化,表现在从创作到传播的各个环节之中,其最突出地体现在科诨设计上。
据部分学者观点,元代杂剧的科诨,不一定全部是杂剧作者所为,可能是演员即兴表演时添加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观众。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科诨不佳,非特俗人怕看,即雅人韵士,亦有瞌睡之时。作传奇者,全要善驱睡魔。
睡魔一至,则后乎此者,虽有《钧天》之乐,《霓裳羽衣》之舞,皆付不见、不闻,如对泥人作揖,土佛谈经矣”,“若是,则科诨非科诨,乃看戏之人参汤也。养精益神,使人不倦,全在于此,可作小道观乎?”元代杂剧演员深谙此规律,总是能在无戏之处平添生动幽默的科诨,令人解颐,逗人发笑。
用科诨来调节演出气氛的例子很多,如关汉卿《蝴蝶梦》楔子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王大云)父亲母亲在上,做农庄有甚好处。您孩儿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孛老同旦云)好儿好儿。(王二云)父亲母亲,你孩儿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孛老同旦云)好儿好儿。(王三云)父亲在上,母亲在下。(孛老云)胡说,怎么母亲在下。(王三云)我小时看见俺爷在上头,俺娘在底下,一同床上睡觉来。
王老汉与三个儿子讨论读书的好处,王大、王二如实应答,而王三却偏离主题,出语荒唐,这正是杂剧在语言上媚俗的表现。
楔子本来只是用来交代故事背景、人物,没有多少“戏”可以发挥,是杂剧的“冷”处,但王三不经意地调侃,确实令人忍俊不禁,使场上观剧气氛由“冷”变“热”。此类戏曲语言,抓住了“人情厌庄喜谐。”(梁启超《译印政治小说序》)的心理特点,不仅可以“宽慰心神”,(钱智修《笑之研究》)而且也满足了市井观众“嗑”与“嘲”的观剧心理,其商业效果应该非常显著。
另外,元代杂剧程式化的戏剧语言、程式化的表演形式,乃至他们所塑造的类型化人物形象,都与杂剧表演艺人的商业演出有因果关联。因为大多数元代杂剧演员和观众一样,文化水平不高,其艺术才能的获得基本上是靠师傅口传心授的,而戏曲语言、演出技巧、人物形象塑造的程式化,一方面能把舞台演出实践经验定型化、简单化,便于演员学习和把握,另一方面也有符合戏曲演出规律,语言是观众便便于心,了了于口的常语,程式化的动作、类型化的人物也是观众在戏剧舞台上习见的,故而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从某种意义上说,杂剧演员的媚俗化表演,是其商业文化意识的自觉,惟有如此,芸芸众生才能心甘情愿掏钱看戏,并在其中流连忘返、乐此不疲。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