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的传统习俗
在对民间口头叙事文学中的禁忌主题作了明确的界定及分类之后,便要对禁忌主题进行实质性考察。通过对一些具体的禁忌主题的分析,揭示其历史渊源、文化背景、发展脉络以及人们对其认识的变化。为论述的集中、典型及方便,我抽择了10种民间叙事类型。 刘魁立先生在讲到编制亚洲有关民族民间故事的比较索引时说:“我们对一个民族的某一民间故事的异文把握得越全面,对这些异文所反映的民族传统体会越深刻,我们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范围内所概括出来的类型也就越全面、越完整、越体现出它的‘独立性’,越有其科学的生命力。 ”[i]同理,对下面含禁忌主题的10种故事类型的阐释的成功,也取决于搜集异文的全面与否。一般而言,异...全部
在对民间口头叙事文学中的禁忌主题作了明确的界定及分类之后,便要对禁忌主题进行实质性考察。通过对一些具体的禁忌主题的分析,揭示其历史渊源、文化背景、发展脉络以及人们对其认识的变化。为论述的集中、典型及方便,我抽择了10种民间叙事类型。
刘魁立先生在讲到编制亚洲有关民族民间故事的比较索引时说:“我们对一个民族的某一民间故事的异文把握得越全面,对这些异文所反映的民族传统体会越深刻,我们在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范围内所概括出来的类型也就越全面、越完整、越体现出它的‘独立性’,越有其科学的生命力。
”[i]同理,对下面含禁忌主题的10种故事类型的阐释的成功,也取决于搜集异文的全面与否。一般而言,异文多的故事类型蕴含着更丰富的可供发掘的文化意义。因此,撰写这一篇章的第一步是尽可能地猎取故事文本。
这的确花去了我大量的时间。而事实是异文又是不可能穷尽的。从禁忌主题特定角度来审视民间口承文学,则可突破既定“类型”的框框,将原本属于不同类型的故事撮合在同一检讨的层面,并从禁忌主题的角度,冠之于一个更为广义的“类型”名称,这是一个崭新的研究路径。
如果这条路径是幽远而又畅达的,那是由于民间口头叙事文学为我们提供了这一独特的视角,而我们又能比较准确地锁定这一视角,并从这一视角由表及里,进入到民间口头叙事文学内部的缘故。
一、祖婚型禁忌主题:
远古婚制的一种记忆及其对人类繁衍的功绩
1、在原始民族以及许多少数民族中,神话并不像我们理解的那样,只是一种古老的故事。
在他们看来,神话包含的不仅是古老的故事(且多看成历史故事),而且是有关事物起源的道理,不可动摇的信念及言行的规矩等等。例如,景颇族就不知道什么是神话,尽管在他们中同样流传着许多我们称之为“神话”的东西。
景颇族称神话为“我们景颇的通德拉”(意为道理、法律、规矩、信念)。谁要是违背这些“通德拉”,神祖就会降灾难给全部族,使庄稼歉收、牲畜瘟病、人口遭灾。就祖婚型神话而言,“通德拉”是通过禁忌主题表述出来的。
祖婚型禁忌主题主要融入人兽婚和兄妹婚两类神话传说之中。人兽婚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神话品种,反映了人类在血缘上和动物的认同。一旦与氏族祖先建立起了根深蒂固的渊源关系,其中的兽便提升至神圣的图腾层次,享受着诸多禁忌的“礼遇”。
此类传说几乎在各少数民族都有。《魏书·高车传》:“俗云匈奴单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国人皆以为神,单于曰:‘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将以与天。’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高台,置二女其上,曰:‘请天自迎之。
’经三年,其母欲迎,单于曰:‘不可,未彻之间耳。’复一年,乃有一老狼,昼夜守台嗥呼,因穿台下为空穴,经时不去。其小女曰:‘吾父处我于此,欲以与天,而今狼来,或神物天使之然。’将下就之,其姊大惊曰:‘此是畜生,无乃辱父母也!’妹不从,下为狼妻而产子。
后遂滋繁成国,故其人好引声长歌,又似狼嗥。”
怒族蛇氏族传说 :母女四人上山打柴,碰到一条大蛇,强迫与其中一个姑娘结为夫妻。三女儿为保全其母性命,自愿嫁给蛇,生下许多后代,成为蛇氏族。
[ii]
僳僳族蛇氏族相传古时姐妹两人与巨蛇婚配,所生子女便叫蛇氏族——雷府扒。猴氏族则传说,一位姑娘走避深山,与猿猴婚配,所生后代即为猴氏族——弥扒。[iii]
白族勒墨人虎氏族传说:古时,某女子上山砍柴,路遇雄虎,强迫成亲。
其后代即为虎氏族。蛇氏族亦有类似传说:一条青蛇强迫与一姑娘婚配,生下的独生子便是蛇氏族的祖先。鼠氏族则相传某家四姑娘与一只老鼠结合,其后代便是鼠氏族。[iv]
以蛇为图腾的侗族传说,其始祖母与一条大花蛇婚配,后来生下一男一女,滋繁人丁,成为侗家祖先。
[v]
壮族古代曾以蛙为图腾,民间流传《青蛙皇帝》传说:从前,有位壮族妇女生下一只神蛙。某年外寇入侵,国中群将抵敌不住。国王连忙出榜招贤:“有能退敌者,招为驸马。”神蛙讨令迎敌,口吐烈焰,把敌人烧死殆尽。
神蛙得胜还朝,脱去蛙皮,变成一位英武青年,与公主成亲。婚宴上,国王披蛙皮作乐,脱不下来,变成了癞蛤蟆。驸马于是践位,成了国君,与公主百年偕好,繁衍子孙。[vi]
广西彝族自古流传:从前有一单身汉,路遇一黑熊,黑熊要吃他。
一只母狐狸帮助单身汉把熊打死,单身汉感激狐狸救命之恩,便与之同居,结为夫妻。当地彝族说,狐狸就是他们的祖先。[vii]
这些人兽婚神话表明“原始人不仅认为他们同某种动物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可能的,而且常常从这种动物引出自己的家谱,并把自己一些不大丰富的文化成就归功于它。
[viii]”弗雷泽亦写道:“图腾是野蛮人出于迷信而加以崇拜的物质客体。他们深信在图腾与氏族的所有成员中存在着一种直接和完全特殊的关系。……个体与图腾之间的联系是互惠的,图腾保护人们,人们则以各种方式表示他们对图腾的敬意。
[ix]”其中最显要的方式是图腾禁忌。表面上氏族成员是在宣泄对远古生命母体的渴恋,在寻求精神上的皈依,而实际上是对现实生活中的图腾禁忌意识作反复的强化。由对图腾的崇拜,相应产生对图腾的禁忌。禁忌的设立显然对图腾动物起到了保护的作用,这也符合崇拜者与崇拜对象同在共生,以便精神有所归附的潜在心理。
上述传说中的禁忌主题是处于故事外的,禁忌的内容并未确切点出。然而,禁忌伤害图腾动物为人类最早最重要的禁制之一。这是不言自明的历史事实,传说在为自己的氏族耸立起一座高大的图腾具像的同时,也向全体氏族成员郑重告诫了相应图腾禁忌的“在”及其不可违。
或许也可以说,传说是在为图腾禁忌叙说着一个谁也无法拒绝的理由和提供谁也不敢擅自否认的证据。
人兽婚神话对禁忌主题的有意遗漏,是因为其与现实生活自然生成了一种牢不可破的对应的互动关系。每一则此类神话的背后,都有活生生的图腾禁忌在为之印证、注脚、支撑。
在侗族,按传统习俗,人们对蛇是禁捕禁食的。据说,谁要是违犯禁忌,就要斟酒化纸敬祭祖先,向其赎罪。否则,好端端的鸡鸭孵不出鸡仔鸭仔,甚至猪牛发瘟死亡,人患奇难杂症,不死也要周身脱皮。有时需用蛇肉胆液配药治病,偶尔捕蛇,则须在室外煎食。
吃罢,要嗽口洗澡去掉腥臊,方可进室祭祖,祈求宽恕,否则捕食者会掉牙腹痛。有的还认为遇见蛇蜕皮、交尾是惹祸损财的凶兆,也要祭祖,才能逢凶化吉。[x]有些地方的侗族清明扫墓时,如动土垒坟时发现了蛇,便认为这是祖先的化身,不得伤害。
[xi]
白族虎氏族世代相传,虎肉不能吃,吃了虎肉就等于吃自己祖宗的肉。因此他们打猎严禁猎虎。[xii]
僳僳族猴氏族至今仍崇拜巨猴,最忌别人骂自己是猴子,氏族成员上山不能猎取猴子,也不能用猴皮逢制箭包,但喜欢饲养猴子。
蛇氏族上山不捕蛇,不用蛇皮绷三弦琴。[xiii]
这些生活中的禁忌事象一直在竭力把人兽婚拽进神圣的殿堂。它们之所以没有进入口头(也包括书面)文本,一方面是因为这类禁忌在人兽婚神话中一般难以演绎为文学意义上的故事情节;另一方面,作为无动作的行为,这类禁忌在日常生活中时时刻刻被实施、复制,成为全族民的生活习惯,无需神话的刻意提醒。
而人兽婚也永远只能是故事,永远只能以故事的形式走进族民的生活,绝不能以外显的行为或仪式昭示自己的“在”。此类神话和禁忌风俗其实为图腾信仰的两种表现形态,倘若缺一,另一种形态便会因没有传承的依托而渐渐地式微,直至消亡。
当然,图腾禁忌的主题也有时会被直接地表述出来。广西触水县瑶族地区流传有一个传说,大意为一寨佬为报神犬恩,将弟弟之女许配给神犬。后来神犬为保护岳父而亡,念其恩德,红瑶遂不吃狗肉。[xiv]在这里,“不吃狗肉”的禁忌主题只是附加的说明,并没有进入整个故事的情节主干,也即是说,将其抽出,故事仍是完全的。
而且,“不吃狗肉”本来就是现实的“在”,原不一定是人兽婚神话的一个有机部分。将其缀上故事的尾部,表面上有一明显的因果动机,实质上是有意把现实的禁忌行为置换为神话话语,让禁忌和神话在同一话语层面互相印证。
然而这样并不一定都能成功。因为人兽婚本身是一种独立的神话类型,在其流变过程中没有义务另外连带上一个尾巴。依因果逻辑,所有的图腾禁忌都可以悬缀于相应的人兽婚神话的尾部,但实际并非如此,绝大部分人兽婚神话的尾部都是干干净净的,在繁嗣完后代之后使随即收尾了。
不过,图腾禁忌尽管不能进入人兽婚神话话语系统的内部,只能在故事外自行垒筑起禁忌的网络,但它却完全可以撇开人兽婚神话独自步入口承文学的领域,演绎出完整的以违禁——惩罚为核心情节的传说故事。
彝族水牛氏族除了禁止杀、食、触水牛之外,还不准骑和用。据传说,有一位水牛氏族的人为一家汉人帮工,地主嘱他用水牛挖田,他初不听从。主人强之,他不得已乃照做。刚把犁架架在水牛身上,水牛忽然狂吼,竖起两只前腿扑到他身上,将他踏成重伤,还未抬回山上便死了。
[xv]
。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