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医改会成功吗?
2009年4月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正式公布,提出有效减轻居民就医费用负担,切实缓解‘看病难、看病贵’的近期目标,以及建立健全覆盖城乡居民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为群众提供安全、有效、方便、价廉的医疗卫生服务的长远目标。 无论是政府、民众,还是WHO和世界人权组织,对中国新医改都抱有极高的期望。作为一名资深医药代表,窃以为其成功与否,取决于以下几个方面:1)机制设计是否合理。200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奖原因是机制设计理论。 评委会介绍说,机制设计理论有助于经济学家确立有效的交易机制、规章安排和表决程序。该理论首先由赫维奇提出,马斯金和迈尔森则对其做了进一步发...全部
2009年4月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正式公布,提出有效减轻居民就医费用负担,切实缓解‘看病难、看病贵’的近期目标,以及建立健全覆盖城乡居民的基本医疗卫生制度,为群众提供安全、有效、方便、价廉的医疗卫生服务的长远目标。
无论是政府、民众,还是WHO和世界人权组织,对中国新医改都抱有极高的期望。作为一名资深医药代表,窃以为其成功与否,取决于以下几个方面:1)机制设计是否合理。200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奖原因是机制设计理论。
评委会介绍说,机制设计理论有助于经济学家确立有效的交易机制、规章安排和表决程序。该理论首先由赫维奇提出,马斯金和迈尔森则对其做了进一步发展。机制设计理论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要解释何种制度或分配机制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经济损失。
机制设计理论主要解决两个问题:信息成本问题和机制的激励问题。《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意见》洋洋洒洒一万三千余字,为未来的医药卫生体制改革指明了大的方向。遗憾的是,对许多关键问题令人有雾里看花之感。
比如,2009年初公布国家基本药物目录。不同层级医疗卫生机构基本药物使用率由卫生行政部门规定。从2009年起,政府举办的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全部配备和使用基本药物,其他各类医疗机构也都必须按规定使用基本药物一条,由于我国存在严重的城乡差距、东西部差距、大型基层医院和小型基层医院的差距,基层医疗卫生机构全部配备和使用基本药物具有现实可操作性吗?其他医疗机构究竟按照什么样的规定使用基本药物?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比如,推进医药分开,积极探索多种有效方式,逐步改革以药补医机制。通过实行药品购销差别加价、设立药事服务费等多种方式,逐步改革或取消药品加成政策一条,药事服务费是什么?怎样收?何时收?取消药品加成后医院药师如何妥善安置?如何补偿?补偿款如何保证按时、足额到位?并没有明确的指导意见。
管理学上有句箴言:凡是不能被量化的,就不能被管理。《意见》的颁布值得称道,但其中有些提法值得商榷。比如,医药分开就可以解决高药价的问题。这是什么逻辑?难道因为不是俺们院的药房了,医生就不开高价药了?我相信每个医药人,都敞开怀抱欢迎医药分开。
为什么?药店的生意不是生意啊?开发药店的成本总比开发医院的成本低吧?药店老板的脸总比院长和药剂科主任的脸好看吧?销量统计变得容易了吧?你在瑞金医院开的药不会去美国的药店买吧?只要是中国的药店,都在我医药代表的掌心中。
再比如,逐步取消药品加成会降低医院用贵药和医生开大处方的积极性。这是什么逻辑?我拜访过的医生数以千计,从未遇到一个医生问我:你们给我们医院的扣率是多少?我也从未遇到一个医生表达或暗示只要给我们医院扣率低,医院得利多,我就开你的。
我相信每个医药人,都欢迎取消加成。为什么?因为我给医药公司的价格并没有降低。换言之,我们的收益没有被损害。取消加成意味着药品直接或变相大幅度降价,在医疗费用不变甚至增加的前提下,医生是不是可以开更多我的药呢?我以为,既是国策,就不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又比如,药事服务费和药品加成是两码事。何谓药事服务费?在我国,有几个药师的意见会被尊重?药师真的比医生还懂药吗?药事服务费和药品加成真是两码事吗?为什么我们要偷换概念?为什么不能勇敢地脱去皇帝的新装呢?由于新医改的设计者们皆是政府高官、学界名流、药企领袖,他们非富则贵,但对普通民众的疾苦、中国医生的生存现状、中国医药人的运作感知不深或讳莫如深,使得新医改的机制设计存在明显的漏洞。
我们需要特别提防的有两点:(1)医药分家,大幅度提高医技收费很可能使老百姓看病更贵。(2)基本药物和取消药品加成将使部分地方政府陷人财政赤字的泥沼。2)医生的待遇和积极性问题。再好的医改制度要医生去践行。
我们希望医生快乐和有尊严地为患者诊疗,还是带着压力和屈辱给你开刀?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医生们可以每日诵读希波克拉底誓言100遍,但还是无法回避住房、教育、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压力。我有几位私交甚笃的医生对我坦言:我们也不想拿临床费,我们也想体面地生活,但靠那点工资不行啊。
曾经有人提出过效法新加坡——高薪养廉。可问题是高到什么程度呢?须知欲壑难填啊。药品和器械回扣、红包、走穴、科研经费究竟在医生的总收人中占到几成?是工资的几1倍?这是行业秘密,我不能回答,但马克思可以替我回答。
马克思他老人家在《资本论》中说: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利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300%的利润,它就敢冒绞死的危险。
如果是不用投资、空手套白狼的机会呢?每年全国给出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回扣应该超过500亿元,而被曝光的案件涉嫌金额汇总起来不过亿元,其中检察院立案并依法处理的恐怕不会过千万。千万相对于500亿不过是万分之一。
这在投资学中被称为零风险。古语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作孽的不是医生,也不是医药代表,而是我们亟待改革的现行医疗卫生体制。3)能不能兼顾公平。干部科(或干部病房)是我国医疗体系中的一道风景线。
在最近召开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有数位代表对特需病房进行了口诛笔伐,强烈要求取缔富人特权,还病房与民。令我诧异的是,没有一位人大代表敢于触碰干部看病这一禁区。上海市每年用于干部医疗的费用属于高度机密,我和许多消息灵通人士殚思竭虑也无法获知。
但我们可以管窥蠡测一下:许多高价位,准确讲是极高价位的产品,包括自费产品,在上海某三甲医院干部楼的销量,可以占到其在全上海销售的1/2~1/5,而这栋大楼的住院患者总数,不会超过上海市同期住院患者总数的1/500。
以某区中心医院为例,如果没干部科庞大用药金额的支撑,这是一家随时都会倒闭的二甲级医院。独特的干部科现象,吞噬着有限的医疗资源和巨大的社会财富。以北京某著名部队医院为例,许多离休老干部以批量开药,然后倒手卖给药店或收药人为营生、为乐趣。
这也是造成了我们医药界独特的非批量窜货或零星窜货现象。至于家庭药箱里没有使用的,失效报废的药品更是不计其数。同时,药物的滥用也在无情伤害着党和人民的宝贵财产~7—老干部。一般患者吃药用瓶盖,老干部吃药用小碗。
抗生素在干部科不用对的,只用贵的——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许多老干部最后死于重度感染。指导干部科医生稍作收敛的用药和适度控制干部同志批量开药,无异于开源节流,将使亿万平民直接受益。新医改如果不能解决医疗公平的问题,将继续遭到民众和国际社会的垢病。
4)钱谁出,怎么出,出多少。本次新医改方案计划分三年投入8500亿元,中央投入比例占40%,地方投入比例占60%,这凸显了中央财力的不足,也加重了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试想,如果医改专项资金监管不力、分配不均,或遭遇经济困难的年份时,百姓的福祉将成为空谈。
本次新医改方案扩大了保障人群,但同时也摊薄了人均受益。按13亿人口的90%计算,享受保障的中国人是11。7亿,按8500亿的1/3分摊到每年,个人年均仅242元。我们还没有计算基础建设投资、公共卫生投资、无效投资、腐败成本,估计到每个人头不过200元。
200元会享受到什么样的医疗保障?我给大家举一个经济欠发达地区老干部医保的例子,为什么举老干部的例子?因为我国老干部医保是相对完善的:某县于2002年月10月1日实施《离休干部及有关人员公费医疗管理办法》,做法如下:(1)经费统筹情况。
一是行政和财政全额拨款的事业单位由县财政按每人每年2500元划拨医保中心专户;二是乡镇离休干部医保统筹经费按每人每年2500元缴医保中心统筹;三是企业离休干部医保统筹标准为每人2500元X10年即25000元,一次性缴县财政专户,按每人每年2500元划拨医保中心。
医药费出现超支时,实行财政支持机制,由县财政全额补助。(2)医保机制运行情况。截至2006年底,全县离休干部全部纳入医保。4年来,县财政划拨统筹经费115万元,实际支出323。7万元,超支208。
7万元,其中2002年10月~2004年10月超支80万元,2005年超支51。2万元,2006年超支77。5万元。超支部分县财政承担146。09万元(70%),定点医院承担62。61万元(30%)。
2006年离休干部人均支出1。04万元。请注意,这只是一个县老干部局2006年的医保账。所以,对于200元能够享受的医疗保障,民众实在不应抱太高的期望。2009年3月1日,陕西省神木县颁布了《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实施办法》。
其中规定,凡已参加神木县城乡居民合作医疗和职工基本医疗保险的人员,在门诊进行治疗,可享受100元门诊补贴;需住院治疗的,费用由县财政支付,支付额度上限为30万元;患者若有需要在北京的相关医院救治的,其间的医疗费用也可报销。
此政策一出台,神木立即成了舆论关注的热点。经过1年多的运营,神木县用人均400元的投人成功解决了全县40万民众的看病问题,其中包括转院去西安三甲医院救治的患者,包括尿毒症、肾移植、骨髓移植的患者。
神木模式,还凸显了官民平等的中央精神和人人平等的人文精神,可圈可点,可歌可泣。神木县全民医保的成功和中国GDP全球第二、财政收人全球第二这一超越康乾盛世的伟大时代的到来,让我意识到:全民医保,非不能为,非不为也。
13亿国民,人均400元,每年不过5200亿元。相对于2009年全国财政收人的68477亿元,不过7。5%3200亿元,也远低于每年的三公开支——公款吃喝、公车消费、公费旅游。据中央电视台《新闻1+1》披露:2008年,我国的三公开支已达9000亿元。
根据2010年1~10月份的财政数据,2010年中国政府的财政收入总额铁定突破8万亿。所以,钱其实不是问题。有的同仁可能说:神木县用药水平低,我们大城市的人用药水平高。我想:用药水平高不值得炫耀,用药正确才值得炫耀。
我们这些大城市的人,应该反思一下:我们看感冒是不是太豪华了?我们切个阑尾是不是太奢侈了?鉴于没有一个国家彻底解决全民医保的现实,结合我对医药、医疗市场的浅见,综合各家特别是医生所言,我以为,要解决好中国人的医保问题,有三个充分条件必须满足,否则,新医改难以成功:(1)钱的问题:对于政府而言,恐怕没有比医疗、教育和养老更为重要的事情了吧?其实,这三件事情解决了,消费拉动经济的时代也就到来了。
有了这个认知高度,5000亿/年的投人其实不是难事。财政部最新数据显示,全国财政2010年1~10月累计支出60993。26亿元,医疗卫生支出2977。69亿元,占总支出的4。88%。
(2)人的问题:如何让医生快乐、有尊严地贡献他们的知识和技能?如何让已经下滑到历史低位的医德重新回到人间正道?(3)社会风气的扭转:允许其他领域或行业广泛存在灰色收人、阴暗面、潜规则,唯独让医院成为净土,唯独要医生做卫道士,这可能吗?。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