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医学生学的是西医。我对中
艾滋病拯救得了中医吗?
·方舟子·
如果有一位江湖医生,什么病都治不了,却声称有祖传秘方专治新发现的疑难杂症,那么,我想有些头脑的人都会觉得很可疑。这是我最近读了《商务周刊》的封面文章《艾滋病拯救中医》之后的一个联想。
虽然在中国相信中医的人还非常多,但是中医却没能拿出什么成效对得起这种信任。搞了几十年的中医现代化,至今只有一种得到国际承认的新药青蒿素算是和中药沾了点边。同仁堂龙胆泄肝丸事件让公众知道了中药并非没有毒副作用,乱服滥用会对身体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一些常见中成药、保健品被揭露出添加了西药成分,实际上是西药在起作用,更使中医的名声大大受损。
不久前国内管理...全部
艾滋病拯救得了中医吗?
·方舟子·
如果有一位江湖医生,什么病都治不了,却声称有祖传秘方专治新发现的疑难杂症,那么,我想有些头脑的人都会觉得很可疑。这是我最近读了《商务周刊》的封面文章《艾滋病拯救中医》之后的一个联想。
虽然在中国相信中医的人还非常多,但是中医却没能拿出什么成效对得起这种信任。搞了几十年的中医现代化,至今只有一种得到国际承认的新药青蒿素算是和中药沾了点边。同仁堂龙胆泄肝丸事件让公众知道了中药并非没有毒副作用,乱服滥用会对身体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
一些常见中成药、保健品被揭露出添加了西药成分,实际上是西药在起作用,更使中医的名声大大受损。
不久前国内管理部门允许临床试验中药做为治疗艾滋病的辅助药物,能否减轻西医的鸡尾酒疗法的副作用。
这在媒体上被夸大其词地报道成用中药治疗艾滋病。据《商务周刊》的报道说,“一些民间中医和业内人士希望通过在艾滋病治疗实践中的努力,让这个传统行业走出困境。”
这样的希望,就像患了绝症的病人乱投医一样,都是把死马当活马医的绝望之举。
为中医辩护的人往往声称中医是几千年的经验总结。依靠长期的经验摸索的确有可能发现某些疾病的某些治疗方法,但是这不适合于像艾滋病、萨斯病这样的新兴传染病,对此,中医的“几千年经验”是毫无用武之地的。
我不相信对肆虐了几百几千年的老传染病束手无策的中医,却偏偏能专治新兴传染病。
那篇报道通过采访中医和患者,列举了一些中医如何有效地治疗艾滋病、萨斯病的例子。对这类中医药如何神奇的报道或广告,读者只要记住现代医学的这条金科玉律即可不受其蛊惑:个案证明不了疗效,患者的证词不能做为疗效的证据。
某个患者吃了某种药治好了某种病,并不等于就真的是那个药在起作用,可能是自愈,可能是心理暗示的作用,也可能是误诊。要确定一个药物是否有效,必须经过一定规模的临床试验,必须有吃安慰剂的对照组做对比以排除安慰剂效应(就是说,排除心理暗示的影响),而且必须双盲(在实验过程中医生和患者都不知道患者吃的是药还是安慰剂,只有第三方知道),以排除主观倾向。
在那篇报道中,我发现那些提倡中医的人,其言辞充满了自相矛盾。一方面声称中医的精华在于“辨证施治”,对不同的病人用不同的治法,一方面却要求批准、推广某个特定的中药药方,这是自相矛盾。所谓“辨证施治”,其实不过是在药方无效时的借口而已。
一方面声称中医药曾经治愈了萨斯病,一方面又承认对此没有系统的统计,这也是自相矛盾。没有系统的统计,何以知道确实有效?
在那篇报道中,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研究员、“中医药发展战略研究”课题组组长贾谦居然拿“英国西医两次会诊宣布刘海若‘脑死亡’,结果最后是中医使刘海若起死回生”这个谣言说事。
刘海若脑死亡本来就是媒体的以讹传讹,并非英国医生的诊断。英国医生又不是江湖医生,岂能没有做脑干功能等测试就宣布一个人“脑死亡”?那是中国记者宣布的,不是英国医生宣布的。至于刘海若后来如何起死回生,根据宣武医院王副院长对记者的介绍:“院方在广泛应用现代医学技术的同时,还引入了针灸等中医传统疗法,收效明显。
同时,在中西医结合、全方位治疗的过程中,按摩、康复、电刺激等先进治疗方式也为海若最终的苏醒起到了明显的作用。”既然是全方位的中西医结合,究竟中医疗法在其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可就难说了,从王副院长的措辞看,似乎中医疗法只起辅助作用(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牛黄安宫丸”院方提都没提),怎么在贾谦看来就全成了中医的功劳?
贾谦自称是中医信徒,倒也坦率,不过我们由此也可以把他领导的“中医药发展战略研究”视为信徒为了自己的信仰根据道听途说搞的研究,与科学无关。
我们应该怎样看待中药?
·方舟子·
最近我写了几篇文章,对中医药神话表示了一点不敬,由此引来一些读者
也对我表示不敬,有人甚至在网上对我破口大骂。我不相信这些有异议的读者
都是感到利益受到威胁的中医药从业者,有一部分可能属于亲身体验过中医药
的好处或出于民族感情轻信中医药神话的人。
对于前者,我不觉得有去说服他
们改头换面的必要,事实上也不可能做到,而对于后者,我觉得应该让他们了
解医药科学的一些基本理念和方法,更清醒、理性地对待中医药。
我们首先应该把中医理论和中药(以及针灸等传统疗法)区分开来。
中医
理论与现代科学格格不入,虽然有许多人幻想将来有一天中医理论会被纳入科
学体系,甚至被用来拯救现代医学,但是那仅仅是一种幻想,我不认为它有可
能实现。世界上各个民族(包括西方民族)在历史上都有过自己的一套医疗理
论,它们也都被排斥在科学体系之外,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自己民族的传统医学
就会是个例外。
科学没有国界,也不属于某个民族所特有。
但是否认中医理论的科学性,并不等于全盘否定中药。中医的某些疗法就
像其他民族的传统疗法一样,可能有其价值,值得用现代医学方法进行挖掘、
研究。
我不可能在这里全面地评价中医药的是是非非,而只想简单地谈谈如何
看待与许多普通读者有切身关系的中药。对普通读者来说,他们更关心的不是
某个医疗体系是否科学,而是某种疗法、药物是否有效、是否有毒副作用。
为中医药辩护的一个常见理由是说它是“经验科学”,是几千年的经验结
晶云云。的确,通过千百年来的医疗实践,有可能摸索出某种疗法、发现
某种药物。但是,经验有可能有效,却也非常有限。口口相传的经验往往是靠
不住的,含有捏造、夸大成分,或有意无意地进行了筛选(只注意成功的病例
而忽视失败的病例)。
许多疾病的疗效也不可能通过经验摸索而确定下来。
历代名医在医案中津津乐道自己曾经用什么处方治好了某个病人,患者在
文章中现身说法介绍自己如何得益于某种药物,这些在现代医学看来都没有价
值,因为就药物、疗法的疗效而言,个案没有一点说服力。
某个患者吃了某种
药物之后病好了,并不等于就是那种药物真的发挥了作用。它可能是自愈(许
多疾病本来不吃药也可以自愈),可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许多疾病的相当一
部分病人在吃了无药性的“安慰剂”之后也会痊愈),甚至可能是误诊,病人
本来就没病。
因此,要确定某种药物的疗效,必须在做了大量的临床试验、进
行统计之后才能确定。而且临床试验必须采取双盲方法,即在试验过程中,患
者本人不知道自己吃的是药物还是外观像药物的安慰剂,以排除心理暗示作用;
主治医生也不知道哪个患者吃的是药物还是安慰剂,以避免在判断疗效时有主
观偏差。
究竟谁吃了药物、谁吃了安慰剂由第三方掌握,在最后统计疗效时才
公开。据我所知,没有哪一种中药已完全通过了如此严格的临床试验,而现代
药物(也就是所谓“西药”)一般都要经过这样的临床试验才会获准上市。
有些药物虽然对治疗疾病有良效,但是由于毒副作用过强,也无法使用或
必须慎用。对那些急毒、剧毒药物,靠经验还可能发现,但是对那些毒副作用
要较长时间才能表现出来的慢性毒,例如药物导致的癌症、肝病、肾病、心血
管疾病,凭经验根本不可能发现,必须靠动物实验、临床试验、流行病调查才
能查出来。
中医虽然有“是药三分毒”的说法,但是这只是一句废话,对某种
药物究竟有什么毒副作用,服用后会对身体器官造成什么样的损害,基本上是
一无所知。现代药物在说明书中都会详细说明毒副作用,而我抽查了几种常见
中成药,都对毒副作用只字不提,最多在“注意事项”中写一句“孕妇禁用”,
给人以为中药对普通人都无毒副作用的印象。
近来靠现代医学方法才发现许多被中医认为无毒的中草药有强烈的毒副作
用。龙胆泄肝丸能导致肾衰竭,只是一个著名的例子。实际上,还有许多药典
记载“无毒”的中草药被发现能导致肾衰竭、癌症、胸腺萎缩、重金属中毒、
畸胎。
我再举一个例子。美国法律禁止进口含珍稀动物成分的产品,美国渔业
野生动物部法医实验室为此在90年代中期抽查了12种声称含有虎骨、犀角的中
成药药丸,并未检测到这些成份,却意外地发现这些中成药的有毒元素汞和砷
的含量高得惊人,不可服用。
其中含量最高的是由于谣传让刘海若“脑死亡”
后起死回生而名声大振的安宫牛黄丸(又称牛黄安宫丸)。许多中药补药都含
有重金属成分,长期服用会导致慢性重金属中毒。可笑的是有人在服了中药补
药后感到“燥热”、“上火”还以为确实很补,不知那正是重金属中毒的症状。
各种中药方剂、民间验方、祖传秘方、中药补药、中药保健品等等目前仍
然很有市场,了解一点现代医学常识,不要轻信各种广告、传言,不仅可以少
花冤枉钱,而且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少受点罪。否则,在盲目服用中药之后引起
不可逆转的慢性中毒,就悔之晚矣。
2005。3。20
(北京科技报2005。3。23。)
科普作家:不相信中药有疗效 科学性被怀疑
北京科技报: 杨猛 2005年04月06日
中医药有没有科学性之一 疗效
近日,本报刊发了科普作家方舟子的文章《我们应该怎样看待中药》。
在文章中,方舟子对传统中医中药的疗效直接提出了质疑。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重型炸弹”在读者和一批关注中医中药的学者中引起了广泛关注与讨论。
我们究竟应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审视传统的中医中药?中医中药应该如何辨证的发扬继承?方舟子的观点是“哗众取宠”还是过于偏激?他的观点有没有让我们值得思考的地方?就相关问题记者对他进行了采访。
专访方舟子:
“我们切不可因为某种东西流传了千百年,就认为它必定有效。”“我认为某些中药可能有疗效,但是这必须经过现代医学方法的检测才能确定。”
记者:如何看待中药千百年来的流传?难道这么多年的传统没有一点疗效?
方舟子:我们切不可因为某种东西流传了千百年,就认为它必定有效。
风水、算命、巫术同样流传了千百年。不过我们对传统医术不妨宽容一些。我并不全盘否定所有这些药物的疗效,有的可能有效,但是更多的则是以讹传讹。在长期摸索中人们有时会真的发现有效的药物,但是是否真正有效、有效成分是什么、有什么样的毒副作用,都必须经过现代医学方法的检测才能确定。
记者:你认为所有的中药都没有疗效,还是只是认为部分中药没有疗效?
方舟子:如上所述,我认为某些中药可能有疗效,但是这必须经过现代医学方法的检测才能确定,在这么做之前,我本人不相信任何中药的疗效,不会为了治病或健身而去服用任何中药。
“患者吃了某种中药片剂后感到有用,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某些中药的确含有有效成分,但是更可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或者是添加的西药成分在起作用。”
记者: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吃了银翘这些中药片剂,感到的确起到了作用,这个在你看来是什么原因?
方舟子:患者吃了某种中药片剂后感到有用,虽然不能完全排除某些中药的确含有有效成分,但是更可能是心理暗示的结果,或者是添加的西药成分在起作用。
就拿银翘片来说,目前市场上的银翘片大多添加了扑热息痛(对乙酰氨基酚)、扑尔敏(马来酸氯苯那敏)等解热镇痛的西药,你感冒后吃银翘片,觉得症状缓解,实际上是这些西药在起作用。对银翘片中添加的西药成分,有的厂商会在成分中标明(例如通化金马药业集团出产的维C银翘片),更多的则没有标明,例如广州众胜药厂出产的维C银翘片,被台湾卫生署药物食品检验局检测出含有未标明的西药成分(对乙酰氨基酚)。
顺便说一下,北京同仁堂出产的银翘解毒片被台湾卫生署药物食品检验局查出砷的含量偏高,长期服用有引起重金属中毒的危险。
记者:心理暗示作用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怎么能证明有些人吃中药不管用而是“心理暗示”的结果?
方舟子:医学界公认,对许多疾病来说,给患者吃不含有药性成分的“安慰剂”(一般用淀粉制作),但是让他误以为是药物,那么,相当一部分患者也会因此痊愈,这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前些年很流行的发功治病、特异功能治病,其实也是利用心理暗示的作用。要证明某种药物是否有效还是心理暗示的结果,需要做一个有安慰剂对照的临床试验,将同类病人随机分成两组,一组服药物,一组服安慰剂,最后统计治愈(或好转)的比例,如果药物组的治愈比例明显高于安慰剂组,我们才能确定该药物有疗效。
“中医的某些疗法,例如针灸,有其价值,但是没有那么神,可以作为某种辅助治疗方法。例如可以镇痛。这方面国外生物医学界有不少的研究。”
记者:中医中药被称为国粹,现在其他国家也有涉及。
据你了解,国外比如美国对中医药的疗效问题持什么态度?
方舟子:中医药在其他国家主要也是在华人中间流行。国内那些中医药如何扬威海外的报道,都是自吹自擂。美国医学界对中医药的疗效持否定、怀疑态度。
中医药和其他不被医学界承认的民间医术,作为民间“另类医学”的一部分而存在。
有一些研究人员试图从中草药中发现新药,但是美国食物药品管理局(FDA)迄今没有批准任何中药上市。在美国销售的中药都是作为膳食补充剂出售的,如果宣称对什么病有疗效,属于虚假宣传,会受到处罚。
记者:你在文章中也写道:“但是否认中医理论的科学性,并不等于全盘否定中药。中医的某些疗法就像其他民族的传统疗法一样,可能有其价值,值得用现代医学方法进行挖掘、研究。”我想请教,如何客观地评价中医中药的疗效?
方舟子:中医的某些疗法,例如针灸,有其价值,但是没有那么神,可以作为某种辅助治疗方法。
例如可以镇痛。这方面国外生物医学界有不少的研究。国外研究者发明了模拟针灸的“安慰针”,能够对针灸进行盲法测试,所以可以确定它对某些疾病有一些治疗效果,而不是完全依赖心理暗示。对针灸作用机理也有一定的了解,例如针灸能镇痛,是因为刺激某些穴位能促使神经系统分泌有镇痛效果的神经递质。
这和什么“经络”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国外对针灸机理的研究结果表明,它不符合“经络”的预测。
至于中药,我不知道有哪一个处方已通过了三期临床试验(上千人参与、有安慰剂对照的双盲测试),只听说有个别的处方在做二期临床试验,所以对其疗效都只能存疑。
如果以“个体化治疗”为借口自欺欺人,拒绝临床试验,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由于中药的疗效、毒副作用不明,那么对待它就要像对待新药开发一样,进行药理、毒理研究,通过体外实验、动物实验、一到三期临床试验、流行病学调查这些阶段,遵循世界医学界公认的安慰剂对照原则、随机化原则、盲法试验原则,确定其疗效和毒副作用,才有可能获得承认。
”
记者:中医药的一大特点就是“经验医学”,而现代医学比如西医,一个显著的特点却是“量化”,比如药片的成分精确到很小的剂量,还有毒副作用也有标示,你认为中医药要达到这一步,还需要做什么?
方舟子:由于中药的疗效、毒副作用不明,那么对待它就要像对待新药开发一样,进行药理、毒理研究,通过体外实验、动物实验、一到三期临床试验、流行病学调查这些阶段,遵循世界医学界公认的安慰剂对照原则、随机化原则、盲法试验原则,确定其疗效和毒副作用,才有可能获得承认。
真正要做到量化,则必须把有效成分提取出来,例如从麻黄提取的麻黄碱、从青蒿提取的青蒿素,是极少数已被公认的成功例子。抗疟疾良药青蒿素一直被当成开发中药的范例,其实它的研发只和中药沾了点边。
它是从晋葛洪《肘后方》有关绞取青蒿汁可治疗疟疾的记载获得的研究思路,但是中医用于治疗疟疾的传统方剂青蒿鳖甲煎却对疟疾无效,因为煎煮破坏了青蒿素的化学结构,失去了药效。几十年的研究才得到这么一种药物,说明从中草药发现新药虽然有一定的价值,但是价值不大。
有一段时间世界各大药厂很热衷于从草药中开发新药,但是也由于效率太低、获益不大,目前已渐渐冷却。在分子水平上进行药物设计和筛选是新药开发的趋势。
顺便说一下,我不同意把现代医学称为西医。
西医应该用于指现代医学诞生之前流行于西方国家的医术。现代医学虽然是从西医发展来的,但是作为现代科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已成为人类的共同财富,包括了世界各国包括中国人的贡献。既然我们不再把科学成为西学,就不应该把现代医学称为西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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