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办?
待人和处世
为别人对你的好感、承认、报偿做的事,如果别人不承认,便等于零。为自己的 良心、才能、生命做的事,即使没有一个人承认,也丝毫无损。
我之所以宁愿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其原因之一是为了省心省力,不必去经营我所不擅长的人 际关系了。
尽量不动感情,作为一个认识者面对一切纷扰,包括针对你的纷扰,这可以使你占据一个优 越的地位。这时候,那些本来使你深感屈辱的不公正行为都变成了供你认识的材料,从而减 轻了它们对你的杀伤力。
活得真诚、独特、潇洒,这样活当然很美。不过,首先要活得自在,才谈得上这些。如果你 太关注自己活的样子,总是活给别人看,或者哪怕是活给自己看,那么,...全部
待人和处世
为别人对你的好感、承认、报偿做的事,如果别人不承认,便等于零。为自己的 良心、才能、生命做的事,即使没有一个人承认,也丝毫无损。
我之所以宁愿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其原因之一是为了省心省力,不必去经营我所不擅长的人 际关系了。
尽量不动感情,作为一个认识者面对一切纷扰,包括针对你的纷扰,这可以使你占据一个优 越的地位。这时候,那些本来使你深感屈辱的不公正行为都变成了供你认识的材料,从而减 轻了它们对你的杀伤力。
活得真诚、独特、潇洒,这样活当然很美。不过,首先要活得自在,才谈得上这些。如果你 太关注自己活的样子,总是活给别人看,或者哪怕是活给自己看,那么,你愈是表演得真诚 、独特、潇洒,你实际上却活得愈是做作、平庸、拘谨。
对于我来说,最难堪的事情之一是不得不与权力者周旋,去反对落在我头上的某种不公正待 遇,为自己争某种正当的利益。这种时候,我多半是宁可放弃这种利益的。倘若同样的情形 落在别人头上,我作为旁人而为之打抱不平,那就会理直气壮得多。
最能使人从一种爱恋或怀念中摆脱出来的东西是轻蔑。当你无意中发现那个你所爱恋或怀念 的人做了一件让你真正瞧不起的事情,那么好了,你在失望的同时也就解脱了,那些在记忆 中一直翠绿诱人的往事突然退色凋谢了。
有时候,最艰难、最痛苦的事情是做决定。一旦做出,便只要硬着头皮执行就可以了。
失败者往往会成为成功者的负担。
失败者的自尊在于不接受施舍,成功者的自尊在于不以施主自居。
弱者的自卫往往比强者的进攻更加有力。
不要出于同情心而委派一个人去做他很想做的可是力不能及的事,因为任人不是慈善事业, 我们可以施舍钱财,却无法施舍才能。
等的滋味
人生有许多时光是在等中度过的。
有千百种等,等有千百种滋味。等的滋味,最是 一言难尽。
我不喜欢一切等。无论所等的是好事,坏事,好坏未卜之事,不好不坏之事,等总是无可奈 何的。等的时候,一颗心悬着,这滋味不好受。
就算等的是幸福吧,等本身却说不上幸福。
想像中的幸福愈诱人,等的时光愈难捱。例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是一件美事,可是,性急的情人大约都像《西厢记》里那一 对儿,"自从那日初时,想月华,捱一刻似一夏。"只恨柳梢日轮下得迟,月影上得慢。
第 一次幽会,张生等莺莺,忽而倚门翘望,忽而卧床哀叹,心中无端猜度佳人来也不来,一会 儿怨,一会儿谅,那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委实惨不忍睹。我相信莺莺就不至于这么惨。幽会前 等的一方要比赴的一方更受煎熬,就像惜别后留的一方要比走的一方更觉凄凉一样。
那赴的 走的多少是主动的,这等的留的却完全是被动的。赴的未到,等的人面对的是静止的时间。 走的去了,留的人面对的是空虚的空间。等的可怕,在于等的人对于所等的事完全不能支配 ,对于其他的事又完全没有心思,因而被迫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
有所期待使人兴奋,无所 事事又使人无聊,等便是混合了兴奋和无聊的一种心境。随着等的时间延长,兴奋转成疲劳 ,无聊的心境就会占据优势。如果佳人始终不来,才子只要不是愁得竟吊死在那棵柳树上, 恐怕就只有在月下伸懒腰打呵欠的份了。
人等好事嫌姗姗来迟,等坏事同样也缺乏耐心。没有谁愿意等坏事,坏事而要等,是因为在 劫难逃,实出于不得已。不过,既然在劫难逃,一般人的心理便是宁肯早点了结,不愿无谓 拖延。假如我们所爱的一位亲人患了必死之症,我们当然惧怕那结局的到来。
可是,再大的 恐惧也不能消除久等的无聊。在《战争与和平》中,娜塔莎一边守护着弥留之际的安德列, 一边在编一只袜子。她爱安德列胜于世上的一切,但她仍然不能除了等心上人死之外什么事 也不做。一个人在等自己的死时会不会无聊呢?这大约首先要看有无足够的精力。
比较恰当 的例子是死刑犯,我揣摩他们只要离刑期还有一段日子,就不可能一门心思只想着那颗致命 的子弹。恐惧如同一切强烈的情绪一样难以持久,久了会麻痹,会出现间歇。一旦试图做点 什么事填充这间歇,阵痛般发作的恐惧又会起来破坏任何积极的念头。
一事不做地坐等一个 注定的灾难发生,这种等实在荒谬,与之相比,灾难本身反倒显得比较好忍受一些了。
无论等好事还是等坏事,所等的那个结果是明确的。如果所等的结果对于我们关系重大,但 吉凶未卜,则又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时我们宛如等候判决,心中焦虑不安。焦虑实际上 是由彼此对立的情绪纠结而成,其中既有对好结果的盼望,又有对坏结果的忧惧。一颗心不 仅悬在半空,而且七上八下,大受颠簸之苦。说来可怜,我们自幼及长,从做学生时的大小 考试,到毕业后的就业、定级、升迁、出洋等等,一生中不知要过多少关口,等候判决的滋 味真没有少尝。
当然,一个人如果有足够的悟性,就迟早会看淡浮世功名,不再把自己放在 这个等候判决的位置上。但是,若非修炼到类似涅的境界,恐怕就总有一些事情的结局是我 们不能无动于衷的。此刻某机关正在研究给不给我加薪,我可以一哂置之。
此刻某医院正在 给我的妻子动剖腹产手术,我还能这么豁达吗?到产科手术室门外去看看等候在那里的丈夫 们的冷峻脸色,我们就知道等候命运判决是多么令人心焦的经历了。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 难免会走到某几扇陌生的门前等候开启,那心情便接近于等在产科手术室门前的丈夫们的心 情。
不过,我们一生中最经常等候的地方不是门前,而是窗前。那是一些非常窄小的小窗口,有 形的或无形的,分布于商店、银行、车站、医院等与生计有关的场所,以及办理种种烦琐手 续的机关衙门。我们为了生存,不得不耐着性子,排着队,缓慢地向它们挪动,然后屈辱地 侧转头颅,以便能够把我们的视线、手和手中的钞票或申请递进那个窄洞里,又摸索着取出 我们所需要的票据文件等等。
这类小窗口常常无缘无故关闭,好在我们的忍耐力磨炼得非常 发达,已经习惯于默默地无止境地等待了。
等在命运之门前面,等的是生死存亡,其心情是焦虑,但不乏悲壮感。等在生计之窗前面, 等的是柴米油盐,其心情是烦躁,掺和着屈辱感。
前一种等,因为结局事关重大,不易感到 无聊。然而,如果我们的悟性足以平息焦虑,那么,在超脱中会体味一种看破人生的大无聊 。后一种等,因为对象平凡琐碎,极易感到无聊,但往往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小无聊。
说起等的无聊,恐怕没有比逆旅中的迫不得已的羁留更甚的了。所谓旅人之愁,除离愁、乡 愁外,更多的成分是百无聊赖的闲愁。譬如,由于交通中断,不期然被耽搁在旅途某个荒村 野店,通车无期,举目无亲,此情此境中的烦闷真是难以形容。
但是,若把人生比作-逆旅 ,我们便会发现,途中耽搁实在是人生的寻常遭际。我们向理想生活进发,因了种种必然的 限制和偶然的变故,或早或迟在途中某一个点上停了下来。我们相信这是暂时的,总在等着 重新上路,希望有一天能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殊不料就在这个点上永远停住了。
有些人 渐渐变得实际,心安理得地在这个点上安排自己的生活。有些人仍然等啊等,岁月无情,到 头来悲叹自己被耽误了一辈子。
那么,倘若生活中没有等,又怎么样呢?在说了等这么多坏话之后,我忽然想起等的种种好 处,不禁为我的忘恩负义汗颜。
我曾经在一个农场生活了一年半。那是湖中的一个孤岛,四周只见茫茫湖水,不见人烟。我 们在岛上种水稻,过着极其单调的生活。使我终于忍受住这单调生活的正是等--等信。每 天我是怀着怎样殷切的心情等送信人到来的时刻呵,我仿佛就是为这个时刻活着的,尽 管等 常常落空,但是等本身就为一天的生活提供了色彩和意义。
我曾经在一间地下室里住了好几年。日复一日,只有我一个人。当我伏案读书写作的时候, 我不由自主地在等--等敲门声。我期待我的同类访问我,这期待使我感到我还生活在人间 ,地面上的阳光也有我一份。
我不怕读书写作被打断,因为无需来访者,极度的寂寞早已把 它们打断一次又一次了。
不管等多么需要耐心,人生中还是有许多值得等的事情的:等冬夜里情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等载着久别好友的列车缓缓进站,等第一个孩子出生,等孩子咿呀学语偶然喊出一声爸爸 后再喊第二第三声,等第一部作品发表,等作品发表后读者的反响和共鸣…
可以没有爱情,但如果没有对爱情的憧憬,哪里还有青春?可以没有理解,但如果没有对理 解的期待,哪里还有创造?可以没有所等的一切,但如果没有等,哪里还有人生?活着总得等 待什么,哪怕是等待戈多。
有人问贝克特,戈多究竟代表什么,他回答道:"我要是知道, 早在剧中说出来了。"事实上,我们一生都在等待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生活就在这等待中 展开并且获得了理由。等的滋味不免无聊,然而,一无所等的生活更加无聊。
不,一无所等 是不可能的。即使在一无所等的时候,我们还是在等,等那个有所等的时刻到来。一个人到 了连这样的等也没有的地步,就非自杀不可。所以,始终不出场的戈多先生实在是人生舞台 的主角,没有他,人生这场戏是演不下去的。
人生惟一有把握不会落空的等是等那必然到来的死。但是,人人都似乎忘了这一点而在等着 别的什么,甚至死到临头仍执迷不悟。我对这种情形感到悲哀又感到满意。
19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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