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赏析纳兰性德的《菩萨蛮》(问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好风景在远方,一门心思想着离开脚下的土地,看看另外的天地。可真 正在路上颠簸了许久,才渐渐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而一路走来最怀念的地方,竟 然是当初迫不及待离开的家乡。
只是,有些地方一离开就再也回不去,就好比有些人,一离别就再也不能相逢。
凭着年少里的痴狂和勇敢,决定总是很容易就做下。只是,一时英勇的决定,往往要用漫长 一生的姿态来实现,也许等把沧桑历尽,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些层层重重的往事,才能看得 更加清楚。
我们走再远的路,看再多的风景,兴许只是为了,看清自己心头那一方寸角落里的世界。
纳兰他对自己的心之所向,了解得已经透彻。他是愿意做一只“...全部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好风景在远方,一门心思想着离开脚下的土地,看看另外的天地。可真 正在路上颠簸了许久,才渐渐发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而一路走来最怀念的地方,竟 然是当初迫不及待离开的家乡。
只是,有些地方一离开就再也回不去,就好比有些人,一离别就再也不能相逢。
凭着年少里的痴狂和勇敢,决定总是很容易就做下。只是,一时英勇的决定,往往要用漫长 一生的姿态来实现,也许等把沧桑历尽,再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些层层重重的往事,才能看得 更加清楚。
我们走再远的路,看再多的风景,兴许只是为了,看清自己心头那一方寸角落里的世界。
纳兰他对自己的心之所向,了解得已经透彻。他是愿意做一只“井底之蛙”的,固守着那块 有家、有爱、有友人的土地,不离不弃。
他抬头,看到井口那一片圈套般的天空,但有足够大的内 心,把世间诸多情感都装进去也不觉得拥挤。他还有足够大的视野,在浩瀚的诗林词海里,漫游 了一生。
如果能一生如此,也是幸事。纳兰是个潜入心中的人,他不必走太多的路就可以知道许多 事,他只经历一份感情就可以洞悉所有情缘。
即使在现代,隔着三百余年的岁月来欣赏他的一 生,还是认为,这位公子应该活在花团锦簇里,而不是动荡流离。他生命里的诸多精彩和不幸, 叫人一面不忍细究,一面又情不自禁。
这正是纳兰的魅力,他让人着魔。
喜爱他的人大概都有轻微的自虐心理,明知道自己脆弱, 还总是忍不住去接触那些会刺痛我们的事,一面锥心刺骨,一面暗自庆幸能有这样的痛快淋漓。
脆弱的心是共通的,不管中间隔了多少时空,《纳兰词》里那些字字句句,恍若针尖扎心一 般的痛痒,都能清晰地“传染”给一世又一世的人。
活在金丝笼里的纳兰,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些给他养料的诸般感情以及沉浸在诗词里的快 意。他富贵得那么可怜,只能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却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世界。作为康熙的侍卫, 他唯一能离开京华之地的机会,便是随君出巡——就好比跳出了樊笼,又跌进了陷阱。
那个时
代,好似从来都不属于他,所以他的一生都在缘木求鱼。
若说纳兰一生最有感触的一种情绪,应当就是离别了吧。他不停地在追忆,是因为不停地 有离别。像这首《菩萨蛮》,大致作于康熙二十一年春,纳兰随着康熙,从北京城出发,一路走到 盛京,并在松花江岸举行望祭长白山仪式。
长白山,是满族的兴起地,但盛衰之事似乎从来人不了他的眼。北方的冬末仍旧是一片蛮 荒,他的心,也因为离别而寸草不生。
苍茫天地间,那么渺小的一个他,看着茫茫大地、冰雪初融,往事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要 将他湮没。
而归去的念头,在心里愈演愈烈。他就像一只容易受伤的兽,一次又一次,黯然地缩 回自己的角落,用文字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也许他,在思念之情无法排解时,也曾试图向身边的人倾诉,但却并没有人在意。能随驾扈 从,在旁人眼里是立功的机会;出巡祭祖,在君王眼里是荣耀。
除了纳兰,竟没有人将思念看得 至关重要。
因而,他才会说:“问君何事轻离别,一年能几团圆月。”离别在那些人眼里是淡然,模糊一 片,他们不会像纳兰这般,把心都系在家乡,系在爱的人身上。在人人羡慕的征程上,他却苦忆 当初与爱人耳鬓厮磨的美好时光,别时容易聚无多!
心不在,哪怕置身人群中也会觉得落寞。
纳兰的征程走得牵牵绊绊,相思似捣,望隔山河, 望不穿记忆。无论北上,抑或南下,他都把心留在了故乡,因这时空的牵绊,一路走,一路疼。
东风解冻,鱼上冰,北国的春总是翩翩来迟。“杨柳乍如丝,故园春尽时”,如丝,如思,当这 里的翠绿方才从严冬里怯生生冒出尖角的时候,家乡,怕是已经到了春谢时光吧。
纵是快马加 鞭,也赶不上春天离去的脚步声了。那些在离别中蹉跎而过的年华,一旦流逝,就再也追不回。
古人也浅浅地吟一首,“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分离的时光里,所思在远道,人该是老 去得特别轻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那些因着种种因由而不能至的爱情,比远方还要远。
“春归归不得,两桨松花隔,归不得,身在京华,他是樊笼中的鸟雀;出巡塞外,他又好比脚 骨上被拴了绳线,处处没有自由。对他这样一个纯粹的文人来说,没有自由,相当于没有文人的 尊严。
春归,人不归,眼前的松花江,隔断了去路。其实纳兰比谁都明白,隔断了归途的不是松花 江,不是长白山,而是世俗里条条框框的禁令。松花江尚且有桨可划,有船可渡,但那些束缚了 人之身心的规矩,却几乎要嵌进肉,勒进骨髓、勒进命里。
纳兰就像穿了一身华丽的衣服,金丝银线织就,只是一穿上,就再也褪不下来,走到哪里便 只能带到哪里,直到生命终结。身在异乡的他,日夜想着家乡的春,家乡的草木与人,越是想念, 这身金银衣服就如紧箍咒一般收紧,再收紧,让他痛不欲生。
摆脱不了的,是命中带来的身份负累。倘若他只是寻常人家的儿郎,也许能做个自在洒脱 的清寒书生,与心爱的女子执手偕老,与投缘的友人饮酒作词,没有羁旅之苦,没有朝堂喧闹,生 活清静一如本初的颜色。
到那个时候,春来春归,由得赏,再不怕辜负好时光◦只是心怀里的梦想,是泪水灌溉的朦 胧,没有实现的可能。
“旧事逐寒朝,啼鹃恨未消”,追忆而来的旧事在记忆里席卷而过,该是如同寒潮临至一般 叫人难以忍受。
“旧事逐寒潮”,往事与现实狭路相逢,前者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后者咄咄相 逼,不依不饶。
记忆之所以成为记忆,就是因为它只存在于人心里,而人心,真是最微弱的力量了。纳兰心
里的记忆像寒潮一般地侵袭而来,也不过冰冷一场,徒然地掉几滴眼泪,终归无济于事。
只有杜鹃声声啼,催人老。杜鹃,又名子规,传说周末蜀地的君主杜宇,也就是望帝,禅位退 隐之后不幸国亡身死,魂魄化作鸟,暮春时啼叫不已,以至口中流血。杜鹃悲啼,是心中余恨未 消,声声里的哀怨凄苦,足以动人心腑,尤其是落进伤心人的耳里。
李商隐有“望帝春心托杜鹃”(《锦瑟》),望帝化鹃而悲啼,是对亡国之痛的哀怨凄断,心里 有不泯的怨恨和身世的感怀。纳兰,他护驾至满族发源地,在思乡思人的间隙里,怕也会或多或 少想起自己祖上的命运,在成王败寇的 历史动荡中,被狠狠地压制下去。
这大概是纳兰所有悲愁中最秘而不宣的一种。情愁可以宣泄,离愁可以倾吐,但对纳喇一 族在清初时候的命运,却只能暗暗地藏在心里,隐晦地轻描淡写,生怕稍有不慎,就招来罪祸。
纳兰的悲剧命运,在于他始终无法褪下自己的身份,在外人看来高贵,只有他,才知道其中 的卑微与碌碌。
他只想留在家乡,陪着心头的人儿做一对快活鸳鸯,而不是驻扎在朝堂,征巡在 天涯,迟迟不知归期。
也许,当他放下书卷,穿上侍卫军服,委屈自己的心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就再 也没有绿洲了,只有残破的海市蜃楼。收起